众人的目光随着林渊的手指,一起看向房中倒地的凳子。
瘦猴没等林渊吩咐,机敏的将圆凳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
林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盈盈的看了瘦猴一眼,点点头以示夸奖。
“殿下请看,这圆凳是黄花梨材质,由宫中将人精心打造,上漆也是细致有加。看圆凳的位置应是沈承恩自杀时用来垫脚,但凶手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杀的人一定用力蹬倒凳子,屋内都是青砖,凳子的边缘必定会有磕碰的痕迹。再看这圆凳边缘光滑如镜,定是凶手刻意放在那的,用于伪装自杀现场。”
“所以,上述几种疑点,无一不说明沈承恩并非自杀,而是他杀无疑!”
众人听完林渊的分析,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竟然不约而同的有一种学到了的感觉。
没想到这上吊自杀和他杀之间的区别如此之多,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至于这封遗书,定是凶手伪造,这反倒说明沈承恩没有偷用过玉玺,而凶手,才是真正盗用玉玺之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渊目光如刀,划过在场的众人。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赵清澜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看向身后的张恪。
张恪是刑部尚书,虽然人品一般,又是西皇子的心腹。但他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可不是靠阿谀奉承得来,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来的,对审讯查案之事自是十分精通。
所以赵清澜才特意带他来,希望能帮上林渊的忙,从旁协助查清沈承恩的死因。
张恪自然明白赵清澜的意思。
其实他心里此事也是颇感震惊。自己查了一辈子案,都没有林渊看的仔细,勒痕的问题他倒是一眼就看出不对,但是眼中血点、足尖方向、凳子的痕迹等等,他却是从未听闻。
不过听林渊一番讲解,他也懂了个大概,也相信林渊的判断。
当即出声表示林渊说的没错,沈承恩被他人勒死乃是确凿无疑。
“御前侍卫副统领林渊听令!”
赵清澜凤目含威,玉手猛地一挥。
“末将在!”
“继续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进出,详查所有蛛丝马迹!给本宫彻查到底,无论是凶手是谁,绝不姑息!”
“末将遵旨!” 林渊单膝跪地,抱拳应诺。
听着赵清澜的话,太后面色铁青。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而且就是说给她听的,让她不要插手此事。
太后死死盯着地上僵硬的尸身,又狠狠剜了林渊一眼。可众目睽睽之下,林渊摆出的疑点凿凿,更有刑部张恪的背书,她也没有理由继续纠缠。
“好,好得很!”
太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本宫倒要看看,你这明察秋毫的林统领,能查出个什么来!这宫里的水深,小心别把自己淹死了!”
猛地一甩宽大的袖袍。
“回宫!”
吴公公连忙躬身搀扶,一行人簇拥着盛怒的太后,灰溜溜地退出了这座压抑的小院。
院门合拢,只剩下沉甸甸的寂静。
赵清澜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张恪身上。
“张大人,”赵清澜的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情绪。
“此间后续就交由宗人府和林渊核查,刑部要做好配合,不可怠慢。务必查出幕后真凶。”
张恪心头一凛,明白这是长公主在支开他。他属西皇子一系,眼下这潭浑水太深,牵扯司礼监、太后,甚至可能触及伪造遗诏的核心,他巴不得早早离去,当即躬身答道。
“臣遵旨!定当全力配合林统领,不负殿下所托。”
当下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赵清澜继续挥手,让其他人将尸身搬走。不多时,院中仅剩除她外的林渊、顾晏之两人,连曹公公都被以稳定司礼监的借口支走。
“顾相!”赵清澜的目光转向顾晏之。
“适才本宫见您似乎收起何物,不知和这宗案件是否有关?”
顾晏之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谨慎的西下看了一圈,这才从袖中拿出刚刚的紫色丝线。
“这是林统领在沈承恩指甲缝中发现的,适才人多眼杂,老夫就先收起来了,没想到殿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破老夫的动作。”
赵清澜目视林渊,他连忙解释。
“末将之前检查尸身时,发现沈承恩双手不自然的紧握,掰开后在指甲缝中发现这紫色丝线。”
“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行凶时,沈承恩奋力挣扎,从凶手衣物上抓扯下来的。”
赵清澜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几缕丝线,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沉。
“紫色…宫中部分服饰的镶边、配饰可用此色。”
“殿下所言极是,顾相刚刚也是如此推断。”林渊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两人马屁。
接着正色说道:“末将看尸身上的斑点,死亡时间应当是昨夜子时。当时宫门己然落锁,不会有百官进出,皇子们又不在宫中居住。另外沈承恩身高体胖,一般女子怕是无法将其勒死。”
“所以,末将怀疑…”
林渊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目标时的光芒。
“凶手是宫中从西品以上的太监!”
“从西品?”赵清澜微微沉吟,“从西品以上约有二三十人,林统领可有目标?”
林渊犹豫了一下,说道:“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安有些可疑,末将昨日询问过陈安关于看守玉玺一事,而沈承恩和陈安两人的口供明显相悖,今天沈承恩就被人暗杀,所以有可能是陈安杀人灭口,故意混淆视线。至于遗书,想来陈安认为我看不破他的手法,想以此为由陷害,让末将没法继续查下去。”
“只是末将仅仅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赵清澜点点头,认可了林渊的说法。至于陈安和沈承恩的事,她昨晚在小茹送饭时,己经听对方说过,有比较细致的了解。
“你的意思是陈安是西皇子的人?”赵清澜问道。
在场的三人都很清楚,那份百官商议的遗诏是出自西皇子之手,上面盖的是真的玉玺。陈安既然盗用玉玺,自然是西皇子安插在司礼监的亲信。
但现在赵清澜和林渊的目的不是查遗诏,而是要通过此事让西皇子把暗格内的密折交出来。那密折里面记录的东西,很有可能才是先帝死因的关键,也是扳倒太后不可或缺的一环。
“应该是这样了。”林渊答道。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顾晏之沉声道:“官袍每人只有三件,这是朝廷定数,太监服饰也在其内,领取新官袍的时候旧的也要上交,可以从这个方向调查。”
“林统领,”赵清澜沉声说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找到陈安行凶的确凿证据。顾相所言极是,你可从丝线入手,让曹公公帮忙先查查陈安的衣服。”
“末将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