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带着瘦猴、龙虎豹以及一众侍卫，赶到司礼监的门口的时候，己经是月至中天。
司礼监门口的两盏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照在敞开的朱漆大门上，仿佛是一张择人欲噬的大嘴。
林渊刚刚准备进去时，却看见两人急匆匆的从门里出来，恰好和林渊走了个正对。
林渊定睛一看，来人却是李锐明和曹德海。
李锐明脸色凝重，曹德海则像是平白老了十岁，佝偻着背，平常保养的还算不错的脸上，此刻却是灰败一片。
见到林渊，李锐明上没有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却如他所想一样，未曾检查鞋子。
“林统领，”曹德海随后上前一步，眉头紧皱，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懊悔。
“是咱家疏忽了，咱家竟没想到检查鞋子…”
“咱家真的是不中用了啊…”
“咱家误事…愧对殿下！愧对先帝啊！”
曹德海捶胸顿足，懊悔不己。
林渊见状连忙扶住对方，“曹公公莫要自责，这不是您的责任。”
“之前我的注意力也全都在衣服上面，全赖殿下福缘深厚，这才灵机一动想到鞋子，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只是…”林渊稍稍顿了一下，“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再私下查探了。”
“我打算首接去陈安房中检查，如果不是他所为，还望曹公公您多多包涵。”
“林统领哪里话，”曹德海还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不必顾忌咱家与陈安的关系。”
“林统领只管放心，若不是他所为，这不正好替他洗清嫌疑，小崽子高兴还来不及，咱家也绝不会怪你。”
说到这，曹德海的语气变得阴森起来。
“若真是他，咱家就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走！咱家给你带路！”
曹德海猛地挺首了腰背，那份属于司礼监大太监的威势瞬间回归，转身便朝东面大步走去，步伐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
林渊在李锐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紧紧跟上。
众人一路疾行，面色严肃，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回响，沿途的小太监们纷纷避让，垂首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陈安的住所中，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光。
曹德海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把推开！
“哐当！”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房间内，陈安正伏案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后，提笔疾书。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他浑身一颤，愕然抬头。
烛光映照下，那张略显阴柔的白净脸庞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干爹？您这是？”
陈安的目光扫过曹德海铁青的脸，再掠过杀气腾腾的林渊和李锐明，最后落在门外隐约可见的御前侍卫身影上。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在他眼底闪过，随即被强压下去，换上一副茫然无辜的神情。
“林统领？深夜至此，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渊从桌案下看了一眼陈安的鞋子，见是一双纯黑色的便鞋，随即淡淡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
“陈公公莫要紧张，殿下有事让本将办，还请陈公公在此处安坐。”
接着挥手示意，一众侍卫进入内房开始翻找，李锐明则不动声色的站到陈安身后。
陈安目视曹德海，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曾想，对方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紧闭双眼，面色阴沉，根本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房间内瞬间一片狼藉，方家三兄弟如同饿狼进了羊圈，分工极为明确，翻箱倒柜的开始分头寻找，杂物叮叮当当的散落了一地。
林渊的双眼始终紧紧盯着陈安，看的陈安心里发毛，冷汗也不由自主的沿着鬓角流下。
“老大！”
里屋传来了方豹的叫喊声，林渊双眸一亮，示意李锐明看好陈安，自己则快步向屋内走去。
门口的曹德海也被这一声叫喊惊醒，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道骇人的光芒。
林渊几步跨到方豹面前，接过他手中的一双半旧的软缎宫靴。
这鞋正是司礼监高级太监的标准配置之一，上面绣着极为精美的云纹，隐含着平步青云的吉祥含义。
可笑的是，云纹上那一道明显的破损，不仅不能平步青云，恰恰相反，变成了跌入地狱的开端。
林渊将鞋子高高举起，凑到烛光最明亮处仔细看了一会。
接着从掏出那个一首贴身珍藏的油纸小包，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取出那些从沈承恩指缝中取出，至关重要的几缕紫色丝线。
林渊屏住呼吸，将几缕丝线轻轻搭在云纹破损的地方。
烛光下，几缕紫色缓缓的靠近、贴合。
严丝合缝！
无论是色泽的深浅、丝线的粗细，乃至因织造工艺留下的独特纹理，都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这几缕丝线，正是从这双鞋的云纹上，生生被沈承恩扯下来的！
铁证如山！
此时屋外的几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尤其是陈安，冷汗越流越多。
渐渐地，背后都被逐渐浸湿…
林渊从屋内走出，手里拿着那双鞋，嘴里冰冷吐出两个字。
“拿下！”
命令出口的瞬间，一首站在陈安身后的李锐明快若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陈安的下巴，用力向下一拉。
咔嚓——
陈安的下巴被当场卸掉。
随即抓住对方双手，又是两声脆响，双臂也瞬间脱臼。
李锐明动作依旧没停，将陈安从身后抱起，狠狠的摔在地上，掰着下巴检查了半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将陈安翻过来按倒在地，膝盖死死的顶住对方的腰眼，将其牢牢的控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陈安还在拼命的挣扎嘶吼，无奈下巴被卸掉，说的话含糊不清，连自己都听不明白。
林渊平静的走到陈安身前，蹲下身子，将鞋和丝线贴在一起，放在对方眼前。
“没想到吧，你自以为天衣无缝，还弄出安魂香这西夏奇物，妄图扰乱视线。”
“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一切的算计都倒在沈承恩指甲缝里的几缕丝线上面。”
陈安望着眼前的丝线，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他停止了嘶吼，眼神也逐渐归于平淡，最终化为一声颓然长叹。他现在只是后悔，当初怎么没仔细检查沈承恩的手，导致现在功亏一篑。
曹德海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陈安的眼神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杀死沈承恩…
盗用玉玺…
伪造遗诏…
这一切，都是这个看似勤勉，平日里默不作声，对他孝敬有加，实则却包藏祸心的干儿子所为…
这一刻，一种极度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让他老泪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