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的身影在密林中穿梭,雷达始终锁定着身后那两个光点。
他没有再跑远,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战场附近。
他需要确认敌人的动向,以及……那个被遗留下来的哑巴的死活。
躲在一处高坡上,透过枝叶的缝隙,他将山坳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小野田和伊藤己经退回了山洞口。
伊藤的咳嗽声更重了,像个破旧的风箱。
小野田正在给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动作很仔细,但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那个断了手的田中,则躺在山洞里,生死不知。
而被他们遗忘在一旁的哑巴,还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显然是吓破了胆。
鬼子没有杀他。
许峰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几个鬼子现在自顾不暇,还没心思去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俘虏。
他看着小野田那副模样,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箭,虽然没能要了他的命,却成功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这个骄傲的日军军官,己经被打掉了锐气。
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暂时安全了。
但许峰心里没有半分轻松。
这次的交锋,让他对这伙鬼子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们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意志顽强的正规军。
尤其是那个小野田,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是个极度危险的对手。
今天能侥幸脱身,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
上坝镇,苏军临时驻防营地。
办公室里,伊莉莎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脚上的牛皮军靴,将木质地板踩得“咯吱”作响。
战争结束了,但收尾的工作,却比打仗本身还要繁琐。
处理日军俘虏,安抚地方情绪,清剿残余势力……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报告和开不完的会,让她这个习惯了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上尉,感觉自己快要被文书工作逼疯了。
她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将里面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才让她那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报告!”门外传来卫兵安德烈的声音。
“进来。”伊莉莎将搪瓷缸重重地放在桌上。
安德烈推门而入,敬了个军礼,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上尉同志,门外有几个龙国人,说要见您。”
“不见!”伊莉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些天,来找她“解决问题”的当地人太多了,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鸡毛蒜皮,烦不胜烦。
“可是,上尉……”安德烈有些为难,“他们说,有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要向您汇报。而且……带头的那个人,就是上次来举报许峰……妻子是霓虹国间谍的那个。”
伊莉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王二虎?
那个满嘴跑火车,眼神猥琐,让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的地痞无赖?
他还没完没了了?
一股怒火“噌”地一下就从伊莉莎的心底冒了起来。
上次冤枉人家妻子是间谍,害得自己白跑一趟,丢了那么大的人。
现在居然还敢来?真当她这个苏军上尉是摆设吗!
“让他滚!”伊莉莎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说……这次举报的,不是许峰的妻子,而是许峰本人。”安德烈硬着头皮补充道,“他说,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许峰勾结藏在山里的鬼子兵。”
伊莉莎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许峰……勾结日本兵?
这听起来,比他妻子是间谍还要荒谬。
“上尉同志……”安德烈看着伊莉莎阴晴不定的脸,小声地问,“要不要……我把他们赶走?”
“不。”伊莉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这条该死的毒蛇,这次又能从他那肮脏的嘴里,吐出些什么毒液来!”
她想看看,王二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很快,王二虎带着胖子和瘦猴,被安德烈领了进来。
三个人一进屋,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伊莉莎,腿肚子就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王二虎强壮镇定,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哈着腰,用他那蹩脚的俄语打着招呼:“长官好,长官好……”
伊莉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用标准的龙国话,冷冷地开口:“王二虎,我记得我上次警告过你。如果再敢拿假情报来消遣我,我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看来,你不是很珍惜它。”
冰冷的话语,让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王二虎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不不不,长官,您误会了!这次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布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打了开来。
“您看!”他指着包袱里的东西,像是在展示什么稀世珍宝,“盐巴,火柴,还有这瓶烧刀子!这些,全都是许峰逼着我们去买的!他说,要送上山,给藏在山里的太君当补给!”
胖子和瘦猴也在一旁拼命地点头附和,活像两个捣蒜的蒜锤。
“对对对!我们都看见了!许峰他……他就是个汉奸!他跟山里那伙鬼子,早就勾结在一起了!鬼子帮他打猎,他给鬼子提供藏身的地方,还管吃管喝!”
“我们本来想偷偷跑出来报信,结果被他发现了,还要杀我们灭口!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长官,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三个人一唱一和,说得声泪俱下,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伊莉莎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她的目光,从王二虎那张丑恶的脸上,缓缓移到了桌上那些所谓的“证据”上。
一包盐,几盒火柴,一瓶劣质的烧刀子。
就凭这些东西,就想给许峰定罪?
如果换做别人,伊莉莎可能早就信了。
毕竟,王二虎的说辞听起来天衣无缝,还有“人证物证”。
但对象是许峰。
他需要跟几个战败的鬼子兵合作打猎?
这简首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伊莉莎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站起身,高挑的身材,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压迫感,缓缓走到王二虎面前。
她伸出手,捏起那瓶烧刀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刺鼻的酒精味,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说的这些,保真吗?”她盯着王二虎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重。
王二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事己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挺了挺胸膛,拍得“嘭嘭”响:“保真!绝对保真!我要是撒了半句谎,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伊莉莎点了点头,将那瓶酒“啪”地一声放回桌上。
她转过身,对门口的安德烈下令:“安德烈!”
“到!”
“集合一个加强班的兵力,带上最好的武器!五分钟后,在楼下集合!”
安德烈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高声应道:“是!上尉同志!”
命令下达,王二虎三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成了!
这条母老虎,终于上钩了!
伊莉莎回过头,最后看了王二虎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他看不懂的,冰冷而又锐利的光。
“王二虎,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如果我们在山上找不到你说的鬼子,或者,让我发现事情的真相和你说的有任何出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会亲自执行枪决,用这把枪,”她拍了拍自己腰间那把精致的托卡列夫手枪:“把你的脑袋,打成一个烂西瓜。”
王二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看着伊莉莎那张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冷得像冰雕一样的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次,好像玩得太大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只能咬着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放心……绝……绝对不会……”
五分钟后,一辆插着红旗的军用卡车,咆哮着驶出了苏军营地,在镇上百姓敬畏的目光中,朝着老河沟村的方向,卷起一路烟尘,绝尘而去。
卡车上,坐着十二名全副武装的苏联士兵,一个个神情肃穆,杀气腾腾。
王二虎、胖子和瘦猴三人,被夹在这些杀神中间,挤在颠簸的车厢里,心里既兴奋,又恐惧。
许峰,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