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古道上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是李猛双斧劈碎岩石时迸溅出的气息。林冲勒马驻足,瞳孔骤然收缩——前方的山坳空地上,昔日的李逵后人李猛,此刻己判若两人。他周身缭绕着粘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紫色雾气,双目赤红如浸血,只有狂乱的杀意在其中翻滚。那两柄曾被他视若生命的镔铁板斧,此刻斧刃上流淌着暗紫色的诡异流光,斧柄缠绕的皮革腐烂不堪,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最令林冲心惊的是,李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引得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仿佛空气本身都在被无形的黑暗腐蚀。
“李猛!”林冲厉喝,声音穿透令人窒息的邪秽气息,“醒醒!你到底中了什么邪魔!”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李猛动了,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鬼魅般的速度,双斧撕裂空气,带起两道浓墨般的轨迹,首劈林冲!斧风未至,林冲便觉周身寒意刺骨,经脉中流淌的梁山镜能竟骤然迟滞,仿佛被无形的冰层冻结!他座下战马更是悲鸣一声,口鼻喷出血沫,西肢一软跪倒在地!这正是江淮分舵惨案中,冻结镜能核心的玄冰炸弹的邪异气息!
林冲心头剧震,不及细想,脚尖在马鞍上猛地一点,身形如鹰隳般向后急掠。手中丈八蛇矛灌注全身内力,化作一道银亮的闪电,刺向李猛心窝——林家枪法绝技,“毒龙穿心钻”!
铛——!
蛇矛精准刺中劈来的板斧,爆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西溅!
然而,那恐怖的暗黑镜能顺着蛇矛狂涌而上!林冲只觉得一股阴邪霸道的能量如同毒蛇般钻入手臂经脉,灼烧感与冰寒感诡异交织,瞬间冲散了他凝聚的枪势!他闷哼一声,虎口崩裂,蛇矛几乎脱手,整个人被巨力震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巨岩上,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
“嗬…戚少保…狼旗…都得死!”李猛嘶哑地咆哮着,赤红的眼中毫无昔日半分豪爽,只剩下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疯狂。他双斧高举,斧刃上暗紫光芒大盛,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蛟,裹挟着冻结魂灵的黑暗能量,朝着气息不稳的林冲当头斩落!所过之处,连地上的碎石都瞬间蒙上一层死寂的灰白色,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林冲经脉剧痛,镜能运转不畅,眼看就要被这毁天灭地的双斧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青白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黑夜的彗星,从侧后方无声无息地电射而至!
那光芒并非实体兵刃,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锋锐,仿佛万千片破碎的水晶凝聚而成!流光精准无比地切入两道暗紫斧芒交织的缝隙,竟发出“叮叮”两声极其清脆的锐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两道足以冻结镜能的恐怖斧芒,被这青白流光一触,竟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碎裂的斧芒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凝滞,被流光牵引、折射,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镜面碎片,每一片碎片上都飞快闪过一幕模糊的景象:碧海孤岛上的古老神社、宫本武藏身着修行服、手持木刀于惊涛拍岸的礁石上凝神静立……赫然是东瀛镜心殿的场景!
林冲瞳孔猛缩:镜心刀流!这是东瀛镜心殿秘传的至高刀意!
暗黑斧芒被破,李猛的身形剧烈一晃,仿佛心神也受到了冲击,攻势为之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道青色人影鬼魅般出现在李猛与林冲之间。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劲装,脸上覆着毫无纹饰的青铜面具,气息飘渺如烟,正是那位多次现身的神秘高手!“镜渊引路人”!
他并未回头,却仿佛知道林冲的惊疑,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梁山血脉,不该如此自相残杀!” 话音未落,他右手在虚空一握,那破碎了暗紫斧芒的青白流光瞬间凝聚,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半透明、仿佛由最纯净镜能构筑的长刀虚影!
李猛被彻底激怒,狂吼一声,双斧带着更狂暴的暗黑能量,不顾一切地斩向青衣人!这一次,斧风所过,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地面枯草瞬间化为飞灰。
青衣人不闪不避,手中镜能长刀以一个极其玄奥的轨迹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弧。刹那之间,刀光仿佛化作了一面巨大、光滑、流动着青白光晕的水镜!李猛狂暴的双斧斩在水镜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狂暴的暗黑能量被水镜无声无息地吞噬、化解!这正是镜心刀流至高防御奥义——“不动明王镜”!
“破!”青衣人低喝一声,镜刀虚影骤然由守转攻,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刷!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白刀光,如同切割黑暗的黎明之光,无声无息地掠过李猛紧握着双斧的手腕!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两声细微的、如同枯枝折断的“嚓咔”声。
李猛那两柄被暗黑镜能彻底侵蚀的镔铁板斧,斧柄与斧刃的连接处,应光而断!沉重的斧头轰然砸落在地,斧面上的暗紫流光如同受伤的毒蛇般扭曲、挣扎,最终不甘地黯淡下去。
“呃啊——!”李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仿佛被斩断的不是斧头,而是他自身的一部分。缠绕在他周身的黑紫色雾气剧烈翻腾、收缩,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下来,重重跪倒在地。赤红的双眼在剧痛和某种奇特力量的冲击下,恢复了一刹那的清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望向青衣人,又艰难地转向林冲,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悔恨。
就在他气息即将彻底断绝的瞬间,李猛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朝着林冲的方向奋力抛出!
那是一枚半圆形的白玉扣,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醒目。玉扣正面,深深地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
“杏黄”!
玉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林冲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触感熟悉无比。林冲心头剧震,他猛地想起第102章天竺风波中,朱弘临死前塞给他的那方染血绢帕!帕角所绣,正是另外半枚玉扣的形状,上面绣着一个清晰的篆字:“狼头”!
杏黄!狼头!
这绝非巧合!这完整的信物,指向了梁山泊内部一段被刻意掩埋的秘辛——当年梁山旧部,曾分裂为“杏黄”与“狼头”两派!
青衣人静静地看着李猛倒下,看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青铜面具遮掩了所有表情。他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了面具,落在林冲手中的半枚玉扣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血脉相残,最为不祥。寻根溯源,方能斩断此孽。”
林冲强压下心中的骇浪,握紧玉扣,沉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屡次出手相助?又为何知晓梁山旧事?”
青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仿佛要拂去沾染的尘埃。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林冲的目光被他手背上方、小臂外侧露出的那截刺青死死盯住!
那是一只狮首与狼首相背咆哮的威严图腾!狮鬃怒张,威严霸道;狼牙森然,凶戾坚韧。其形态、神韵,与第57章波斯忠义汗国新王阿里·穆拉德在登基大典上,王座扶手镶嵌的狮狼双王徽记如出一辙!
然而,就在这瞬间,林冲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微小差别——波斯王徽上的狼首是面向右侧,象征着力量与征服;而眼前此人刺青上的狼首,其鼻尖所指的方向,分明是西北!
那个方向,正是水泊梁山的所在!
狮狼同纹,狼首向梁!
这不再是波斯的王权象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守护!此人身份,呼之欲出!他绝非单纯的波斯贵族,他与梁山,与这“狼头”旧部,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深厚渊源!
青衣人似乎察觉到了林冲目光的灼热,迅速放下手臂,宽大的袖袍遮住了那惊心动魄的刺青。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风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嶙峋的山石与愈发浓重的硫磺雾气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缥缈的话语在风中回荡:
“镜能惑心,忠义难泯。九月初九,嵩山之上,尔等……好自为之。”
古道之上,只余林冲一人,孤身立于凛冽的山风中。脚下是李猛失去生机的庞大身躯,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凉刺骨的“杏黄”玉扣。青衣人留下的警示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狮狼刺青中狼首所指的方向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在心上。他缓缓蹲下身,从李猛僵硬的指间抠出那半枚染血的玉扣,与自己的半枚玉扣缓缓靠近。当凹凸的边缘完美契合的刹那,一道微弱的、带着古老气息的镜光自玉扣中心一闪即逝,映照出林冲凝重如铁的面容。远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沾上山岩缝隙间残留的、尚未融化的冰晶,那是玄冰炸弹留下的无声控诉。风穿过嶙峋的石阵,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诉说着梁山内部那段被血与火掩埋的分裂往事,也为即将到来的嵩山武林大会,蒙上了一层更加沉重而凶险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