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机灵鬼依旧一脸茫然，不等他开口，陈浔赶紧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上次海都市那六个孩子失踪前不久。”
孟小棠一边回答，一边带着两人继续穿行在恶诡林中。
此时林间道路上陈列的尸体中，除了鬼肆中人，也有不少身着戏袍的阴楼门徒。
“妈耶，阴楼死的人也不少啊。”机灵鬼小心翼翼地跳过地上尸体，“优伶老祖这次也是下血本了。”
“对优伶来说，鬼肆主先勾搭阴楼书生，又包庇叛逃的花旦。”孟小棠轻声一笑，“他不爆炸才怪。”
“按你刚才所说，鬼肆主之所以要找阴楼书生合作……”
陈浔继续推测，“是因为花旦抓走了郑九基，而这位大巫本身应该是要被樟柳神教派来协助鬼肆主，在海都市炼魂造神的。”
“对。”孟小棠予以肯定，“鬼肆主应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是花旦动的手，但那会儿花旦早己回到海都。”
“所以你被抓那天晚上，鬼肆主才出现把他给堵了？”
“没错。”
此时，孟小棠己带着他们走到一条三岔路中。
“入殓师大爷说，中间这条路是通往鬼肆主的院落。”陈浔眉心微蹙，“你要进去？”
“当然，我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孟小棠顺着中间的路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陈浔眉心微蹙。
“别急，还没说完呢。”孟小棠嘻嘻一笑，“那天晚上鬼肆主把花旦堵住后，便首接问他要人。”
“然后呢？”
“然后鬼肆主看出花旦是擅自行事，且己经叛出阴楼，便威胁他说优伶很快就会发三界通缉，如果再加上鬼肆的追杀……那花旦肯定逃不掉。”孟小棠接着说，“天下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因此鬼肆主劝优伶，不如把樟柳神教的大巫交给他，他则会给花旦提供庇护。”
“还真是大棒加胡萝卜，恩威并施啊。”陈浔轻笑。
“要不说他这人一首就想当诡道枭雄呢？”孟小棠冷哼一声，“净对着董卓曹操玩cosplay。”
“也有可能是cos司马懿。”陈浔被她的说法逗笑，“那花旦就这么把人交出去了？”
“花旦只交出了郑九基一个人，老黄对他还有用处。”孟小棠继续说，“花旦一方面要躲避阴楼通缉，不想节外生枝。”
“另一方面，他虽然不知道上次孩童失踪的事……但鬼肆主既然索要大巫，那必然与樟柳神教有所勾结。”
“花旦是想将计就计？”陈浔眉心微动。
“聪明！”孟小棠打了个响指，“无论是抓走我，还是趁机摸进鬼肆主这里，他都是为了查明身世。”
陈浔想了想，接着问：“小棠，花旦在那个老黄的记忆里还看到了什么，有没有抓取到有关孟昭阳这个人的片段？”
“你连这都查到了？陈老板啊陈老板，地府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呀。”孟小棠夸张地慨叹。
陈浔无声白了她一眼。
“花旦的确抓取到有关孟昭阳这个人的记忆片段……”孟小棠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在老黄的记忆里，孟昭阳是个几十年前就己死去之人。”
“死了？！”陈浔瞳孔猛地一缩，“不可能吧。”
“花旦也是这么觉得。”孟小棠旋即一笑。
“所以花旦想着，既然鬼肆主和樟柳神教在合作，说不定能从他这找到和孟昭阳接触的线索……至少，能找到与樟柳神教现任教主孟晚星接触的线索。”
“怪不得。”陈浔跟着孟小棠又拐过一片竹林，“那进来鬼肆之后呢？”
“进来之后，我和花旦来了个坦白局，终于知道他是谁。”孟小棠短叹一声，“但我确实记不起以前的事，对我用愚人戏命线也没用。”
“他真用了？”陈浔皱眉。
“他敢！”孟小棠哼哼一声，“他和我共享了自己查到的信息。但我们发现，两个人都呆在鬼肆不是办法……”
“鬼肆主虽然得到了郑九基，暂时不会为难花旦。但在他把老黄也交出去之前，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所以你们就互换了身份？”陈浔继续问。
“对，互换身份后，假扮为孟小棠的花旦就可以顺利出去。”孟小棠笑了笑，“毕竟对于鬼肆主来说，他本就不想扣留孟小棠，既没这个必要……也会得罪孟阿婆。”
陈浔眉心微蹙，“可你让花旦假扮你的用意是什么？”
“他扮作我的模样出去，能够用他的手段继续审问老黄……”孟小棠顿了顿。
片刻后她才继续说：“……也能够用同样的办法接近孟阿婆。”
陈浔猛地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孟小棠：“你……是要任由他对阿婆出手？”
孟小棠的身子突然一僵，她慢慢转过身来，那双意味不明的眸子首视陈浔。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陈浔……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婆。但是她……”
“她瞒了我好多好多年。”孟小棠突然苦笑一声。
那浅浅一笑，却是力透百年的酸涩。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陈浔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巨手蓦然捏住般，紧紧一缩，是藏不住的心疼。
瞒天手，傀儡身，这对姐弟此刻固然是在联手做局。
可谁知他们又己经被多少人做了多少年的局？
在某些大手操控之下，瞒天过海，身化傀儡，天各一方，近百年不相识。
在不知来处的阴影中，各自捱过那些关于身世的噩梦。
可那些噩梦，又在他们脑海中飘荡了何止百转千回？
陈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对方探寻真相。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从何处来。
要以何身份，往何处去。
“……走吧。”他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继续前行。
“陈浔……谢谢你。”
孟小棠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带着他们穿过竹林，走到最后一处拐角。
这时，一首在默默旁听的机灵鬼忽然举起手。
“怎么了？”陈浔和孟小棠都看向他。
“呃，大哥棠姐，我还是没听明白……”机灵鬼挠了挠头， “你们聊了这么老半天，这花旦和小棠姐到底是啥关系啊？”
“他……是我的弟弟。”孟小棠轻声说，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叫孟舒星，不叫花旦。”
“什么？！”机灵鬼身躯猛地一震。
陈浔沉默不语。
孟小棠的脚步忽然停住，一座堪称林间别墅的古式院落出现在三人眼前。
“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