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影基金会…” 苏清雪重复着这个冰冷的名字,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那个简洁到近乎冷酷的徽标——一个由混沌线条构成的、正在溶解的沙漏。官方提供的情报有限,只表明这是一个历史悠久、财力雄厚、触角遍布全球的隐秘组织,行事低调却手段狠辣,对前沿科技和异常现象有着病态的收集欲。南美安全屋的血案,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与“归墟”的低熵特性有微弱吻合,但无法确认。
“他们比净世会更危险。” 官方联络员沉声道,“净世会是狂热的信徒,‘熵影’是冰冷的猎手和收藏家。他们对林闲先生的态度,恐怕…会像对待一件稀有的实验标本。”
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外有零号蛰伏、熵影窥伺,内有林闲刻痕不明原因的复苏。苏清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加强医疗中心的安保等级,所有进出人员严格筛查。林闲的情况…需要更严密的保护。”
她回到病房,发现王小胖正对着分析仪屏幕抓耳挠腮。
“清雪姐!怪事!” 王小胖指着屏幕上的能量图谱,“老大手背上那银芒的波动频率…在变!之前像稳定的心跳,现在…有点像是…在接收和解析某种信息流?而且碎片上的齿轮印记也在同步闪烁!就像…在下载更新包?”
仿佛为了印证王小胖的话,病床上的林闲,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覆盖在眼睑下的眼球再次开始转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速、都要有规律!不再是痛苦的挣扎,更像是在… 阅读?他搭在床边的手指,甚至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弹动了一下!
“他…他的意识在活动!” 苏清雪的心跳瞬间加速!她冲到床边,俯下身,轻声呼唤:“林闲?林闲?能听到我吗?”
林闲感觉自己在一片温暖的银色光海中漂浮。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微光的记忆碎片如同星辰般环绕着他:考场凝固的时间、零号猩红的独眼、净世会狂热的火焰、齿轮坟场的冰冷注视、苏清雪肩头的温热、还有…一道将他拖出冰冷深渊的银色光芒…
这些碎片不再混乱冲击,而是被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梳理着,按照时间的脉络重新排列、组合。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意念(“彼端之眼”)在他意识深处回响:
“核心协议重启…”
“认知模块载入…”
“时空干涉单元…初始化…”
“守护指令…绑定…”
随着这意念的流淌,那些记忆碎片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理解。他“看”到了“门”的本质,理解了刻痕的力量来源,也明白了自己付出的代价和肩负的使命。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他的意识,带来阵阵眩晕,却不再痛苦。
“…好…累…” 一个微弱但无比熟悉的意念,如同沉睡己久的本能,从林闲意识最深处挣扎着冒了出来,“…想…睡觉…”
是咸鱼的灵魂在苏醒!在抗拒这沉重的责任和信息的洪流!
这股“想躺平”的强烈意念,似乎干扰了“彼端之眼”那冰冷的引导程序。意识光海中,那些被梳理的记忆碎片突然一阵波动,一些无关紧要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跳了出来:重生醒来时窗外的阳光、食堂里抢到的最后一块红烧肉、王小胖笨拙拼装的机器人、赵昊咋咋呼呼的笑声、甚至…苏清雪在病房里为他擦拭脸颊时那带着担忧的柔和眼神…
这些平凡而温暖的碎片,如同锚点,将林闲即将被程序化的意识,猛地拉回了“人”的轨道!
“林闲!” 现实层面,苏清雪看到林闲的眼皮剧烈颤动,似乎想要睁开!她忍不住再次呼唤。
浓密睫毛的覆盖下,一丝微弱的光线艰难地透入。
林闲的眼皮,如同承载着千钧重担,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 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涌入鼻腔。一张写满疲惫、担忧却又带着难以置信惊喜的秀丽脸庞,在模糊的视野中逐渐清晰。
“…苏…清雪…?” 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微弱地从林闲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空。
“是我!林闲!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苏清雪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这是一场梦。
王小胖也扑了过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老大!老大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林闲的视线缓缓移动,扫过王小胖吊着的胳膊,扫过陌生的病房,最后落在自己被苏清雪握着的手上。他想动一下手指,却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好…吵…”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带着一丝前世社畜被闹钟吵醒时的不耐烦,“…水…”
苏清雪立刻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温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喝了一点水,林闲似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在他意念沉入身体的瞬间,他“看”到了!
在他的右手手背,那道焦黑的疤痕中心,一点温暖而坚韧的银芒正在稳定地搏动着。以它为中心,无数极其细微、如同电路又似神经的银色光丝,正蔓延至他的整条手臂,甚至开始向躯干延伸!这些光丝并非实体,却与他的血肉、神经乃至意识紧密相连!一种奇异的、掌控时间与空间的模糊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负担,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看看那疤痕。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指尖划过空气。
嗡!
以他指尖为中心,周围半米范围内的空间,光线极其诡异地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和迟滞!旁边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一滴从棉签上滴落的水珠,在半空中拉长成一条晶莹的细线,下落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
这变化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恢复了正常。水珠“啪嗒”落在林闲唇边。
病房内一片死寂。
苏清雪和王小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闲的指尖,又看看那滴正常落下的水珠,仿佛刚才那一秒的时空凝滞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林闲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手背疤痕中心那点银芒,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微弱力量,以及那种沉重的负担感。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浮现在他疲惫的脑海中:
咸鱼躺平的梦想…好像…彻底…泡汤了?
“老大…你…你刚才…” 王小胖结结巴巴,指着空气。
“是刻痕的力量…” 苏清雪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凝重,“虽然还很微弱,但…它真的在复苏!而且你似乎能初步控制了?”
林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控制?我只觉得…好重…像背着几吨重的齿轮在跑步…” 他尝试再次集中意念,想重复刚才的“慢放”,却只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手背银芒一阵紊乱闪烁,什么也没发生。力量的运用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别急!你刚醒,身体和精神都太虚弱了!” 苏清雪连忙安抚,“这己经是奇迹了!”
就在这时,王小胖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咸鱼之心”碎片,表面的齿轮印记突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变成了普通的焦黑金属。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引导任务,耗尽了能量。
与此同时,病房天花板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消防喷头的微型针孔摄像头,镜头的红点微微亮了一下。病房内的景象,被实时传输到了城市另一端,一座摩天大楼顶层的豪华办公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穿着考究银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上林闲抬起手、引发微弱时空扭曲的画面。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打量稀有猎物般的微笑。
“目标确认苏醒,初步展现‘时空干涉’能力。状态虚弱,但‘钥匙’核心确认复苏。能量特征记录完毕。” 他对着空气说道,声音优雅而冷酷,“通知‘收藏部’,‘标本’状态更新,价值提升至S级。‘清道夫’回收计划…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记住,我要活的‘钥匙’,完整的‘刻痕’。”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目光仿佛穿透屏幕,落在了林闲手背的银芒上。
“多么迷人的力量…混乱与秩序的完美结合体。这将是‘熵影’最珍贵的藏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