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就在萧彻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时,脚下猛地一震,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之中。支撑穹顶的,是十二根雕刻着形态各异、顶天立地巨人像的巨大石柱。宫殿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由整块巨大无比的暗青色玉石构成的祭坛。祭坛表面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玉石内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散发出一种镇压万古的沉重气息。
祭坛的正中心,矗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
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泽,仿佛由无数星辰尘埃凝聚而成。碑身古朴无华,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道贯穿碑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如同被开天巨斧劈开。裂痕边缘,残留着暗金色的、早己凝固干涸的斑驳血迹,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壮与不甘。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萧彻的心底最深处涌起。看着那道裂痕,看着那干涸的血迹,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源自血脉的共鸣与剧痛。
“玄…荒…碑…”识海中,萧玄残魂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刻骨的恨意,那残魂的光芒剧烈地明灭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吾…最后的本源…所化…亦被…噬魂…所毁…吾之血…染于此…”
轰隆!!!!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穹崩塌的恐怖巨响!整个地宫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巨大的石块从穹顶簌簌落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祖祠那道灰白光柱被灭世魔雷正面轰击的余波,穿透了层层大地,狂暴地冲击着这座古老的地宫!十二根巨人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噗!”萧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识海中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萧玄残魂的声音也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变得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快…祭坛…碑…用你的…血…染红…那道…裂痕…唤醒…最后…印记…快…他…要…下来了…”
萧彻猛地抬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暴虐、带着吞噬一切欲望的恐怖魔念,如同附骨之蛆,己经穿透了祖祠废墟,牢牢锁定了这座地宫!噬魂魔尊正在降临!
没有时间了!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血色。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冲向中央祭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燃烧血脉的代价让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纹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碎。他爬上冰冷的祭坛,扑到那巨大的玄荒碑前。
看着那道狰狞的裂痕,看着裂痕边缘那早己干涸、属于初代老祖萧玄的暗金色血迹,一股同源的悲愤和决绝涌上心头。
他猛地举起自己那只仅剩一点皮肉粘连、几乎露出森森白骨、却依旧燃烧着微弱血焰的右手!
“老祖!萧家不孝子孙萧彻!今日…以血为祭!”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那只燃烧着生命之火、流淌着萧氏嫡系血脉的手掌,狠狠地、决绝地,拍按在玄荒碑那道巨大裂痕的中心!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一股难以想象的吸力猛地从裂痕中爆发!萧彻手掌上残存的血肉、燃烧的血焰、连同他体内奔腾的、最后的精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朝着那道冰冷的裂痕涌去!
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灰白石碑!那干涸的暗金色血迹仿佛被唤醒,与萧彻鲜红的、燃烧的血液混合、交融!整块玄荒碑剧烈地震动起来!碑身上那些缓慢流转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白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沉重到极点的洪荒气息,瞬间充满了整座地宫!
祭坛上的所有符文也随之点亮,灰白的光芒如同活水般流淌、汇聚,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与祖祠废墟上方那道即将溃散的灰白光柱遥相呼应、瞬间融合!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混沌未分的力量,带着万古的悲怆和决绝的守护意志,在这片濒临毁灭的空间中轰然爆发!
萧彻的意识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吞没。他最后的感觉,是身体被一股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彻底占据,仿佛沉入了亘古不化的玄冰深处,又仿佛化作了支撑天地的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