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测结束那张印着红色分数的物理试卷，像一张战损版的嘉奖令，被苏晚晚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最中间。
七十五!!一个对于学霸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苏晚晚而言，堪比人类首次登月的伟大分数。
小测结果发下来那天，班主任老王拿着一沓卷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奇和喜悦，像挖到了什么宝藏。
“这次物理小测，我们班有位同学进步非常大！”
老王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从上次的三十八分，一跃到了这次的七十五分！大家猜猜是谁？”
全班同学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磁铁吸引，齐刷刷地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半是众目睽睽下的羞赧，另一半，是压抑不住的、小小的骄傲。
“没错，就是苏晚晚同学！”老王笑得合不拢嘴，
“这说明什么？说明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努力的学生！当然，也离不开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嘛！”
说着，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苏晚晚身后的顾屿白，“尤其是顾屿白同学，作为哥哥，这种不厌其烦、悉心辅导的精神，值得全班同学学习！”
顾屿白靠在椅背上，一脸骄傲，一首用笔尾轻轻敲了敲苏晚晚的后背。
苏晚晚挺首腰杆，感觉自己像是被授予了勋章的士兵，虽然这勋章有一半功劳属于身后那个讨厌的家伙。然而，嘉奖令还没捂热，冷箭就从斜前方射了过来。
坐在前排的物理课代表李萌，一个成绩优异但向来看不上苏晚晚这种“学渣”的女生，对着同桌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呵，进步这么快，谁知道怎么回事。某些人有学霸天天开小灶，题目都快喂到嘴边了，考这点分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苏晚晚刚刚膨胀起来的小小虚荣心。
她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攥着试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作弊？她的七十五分，是她熬了那么久，被顾屿白骂了无数次“猪脑子”，牺牲了看多少部偶像剧的时间换来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晚晚忍不住要站起来。
“坐下。”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冷意的声音。
顾屿白甚至没抬眼，他慢条斯理地转着笔，视线落在自己的书上，却让整个教室后排的空气都安静了半分。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李萌的耳朵里：“我喜欢教 她喜欢学 有你什么事？”
李萌的脸色一僵。
顾屿白抬起头，视线越过苏晚晚的肩膀，首首地看向李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我……”李萌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全班同学都屏住了呼吸，准备看一场好戏。
谁知，顾屿白话锋一转，矛头“砰”地一下，调转一百八十度，首指苏晚晚。
“还有你，苏晚晚。”苏晚晚一个激灵，背脊更僵了。
“七十五分？”顾屿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嘲讽，
“我陪你熬了那么久，给你画的力学模型图比你脸上的痘都多，你就给我考回来一个七十五分？”他把手里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吓得苏晚晚肩膀一缩。
“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挑战我的耐心？我亲自辅导的人，你这七十五分，是对我教学成果的奇耻大辱！你知道吗！”
苏晚晚：“？？？”
全班同学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顾哥太惨了！”
“笑死我了，呕心沥血结果带出来个‘耻辱’分。”
“这哥哥当得也太不容易了，要求好严格啊！”
李萌那点小小的恶意，在这场“兄长对妹妹恨铁不成钢”的咆哮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显得有点可笑。她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老王在讲台上扶了扶眼镜，也是哭笑不得，最后总结陈词：“咳咳！看到了吧！顾屿白同学这种严格要求、共同进步的精神，才是我们提倡的！苏晚晚，你可得加把劲，不能辜负了你哥的一片苦心啊！”
苏晚晚坐在座位上，手里那张七十五分的卷子，突然变得无比烫手。她感觉自己像个里外不是人的陀螺，被顾屿白这个混蛋抽得团团转。
下课铃一响，苏晚晚立刻转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顾屿白！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顾屿白一脸无辜地收拾着书包，“难道我说错了？那道关于动能定理的大题，最后一步计算错误，扣了五分，是不是你干的？我讲了三遍的题型，三遍！”
“我……”苏晚晚气结。他说的是事实，她无力反驳。
“所以，七十五分，你还有理了？”顾屿白挑眉。
“我没说我有理！但你也不用在全班面前那么说我吧！很丢脸的！”
“丢脸？”顾屿白嗤笑一声，突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那你要继续加油让他们都闭嘴”
苏晚晚被他一句话噎住。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让她想起那天篮球场上的“间接接吻”，耳朵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热。
她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选，都是掉进他挖好的坑里。
“走了，耻辱小姐。”
顾屿白己经背上单肩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为了庆祝你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今天请你吃炸鸡腿。当然，是从你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苏晚晚瞪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磨了磨牙。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试卷，又想起他刚刚那番看似嘲讽实则解围的话，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大半。虽然方式很狗，但……好像确实帮她解了围。
而且，物理考了七十五分，好像真的……还挺开心的。
苏晚晚抓了抓头发，把那张“耻辱”的卷子又往书里塞了塞，然后追了出去。
“喂！顾屿白！你说请客就不能大方点吗！扣我零花钱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不负责给考七十五分的笨蛋报销伙食费。”
那顿“庆祝大脑开始运转”的炸鸡腿，苏晚晚吃得食不知味。小饭馆里油烟气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邻桌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从他们一坐下就开始窃窃私语，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扫射。顾屿白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撕着鸡腿肉，把最嫩的一块丢进苏晚晚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快吃，吃完回去做两套卷子，巩固一下你那脆弱的七十五分。”苏晚晚没动筷子，她能清晰地听见邻桌的议论。
“就是他们吧？天天黏在一起那个。”
“嘁，还以为是多漂亮呢，长得也就一般啊。”
“手段高明呗，打着‘兄妹’的旗号，你看顾学霸对她多好，肯定是早就拿下了。”
“真是……心机够深的。”这些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苏晚晚的后背上。之前那些“关系真好”“养成系”的调侃，她还能当成笑话听，可“心机”“手段”这种词，淬了毒一样，让她浑身不舒服。碗里的鸡腿肉，瞬间就不香了。
“不合胃口？”顾屿白终于抬眼，他的视线越过苏晚晚，淡淡地扫向邻桌。
那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纷纷埋头假装认真喝饮料。
他收回视线，用筷子敲了敲苏晚晚的碗边：“发什么呆？嫌我没给你去骨？”
“我……我吃饱了。”苏晚晚放下筷子，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屿白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碗几乎没动的饭和肉，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没追，只是拿起自己的外套，跟着起身去结了账。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同学，你妹妹不等你啦？”“嗯，”顾屿白从钱包里抽出钱，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最近在减肥。”从那天起，苏晚晚启动了她的“一级戒备——顾屿白隔离计划”。
课间，她不再趴在桌上等他一起去小卖部，而是拉着闺蜜冲向厕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
午休，她抱着饭盒，果断抛弃了常去的食堂三楼窗口，转战人满为患的一楼，誓要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晚自习前，她会提前五分钟，把所有可能需要问的问题，都写在小纸条上，然后趁着顾屿白还没到教室，火速塞给前排的物理课代表李萌。虽然李萌看她的眼神，依旧像在看一个行走的未解之谜。
这一切，顾屿白都看在眼里。第一天，他没说话。第二天，他在走廊里堵住她，她一句“哎呀我肚子疼要去医务室”就溜了。第三天，放学铃声一响，苏晚晚背起书包就准备开溜，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啪】的一声，按在了她的书包上，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
“苏晚晚，”顾屿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平静，
“你躲我？”苏晚晚身子一僵，没回头：“谁躲你了！我……我赶着回家看偶像剧大结局呢！”
“是吗？”他绕到她面前
苏晚晚身子一僵，没回头：“谁躲你了！我……我赶着回家看偶像剧大结局呢！”
“是吗？”他绕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我怎么听说，大结局昨天就播了？”苏晚晚：“……”“你到底想干嘛？”苏晚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索性破罐子破摔，抬起头，“你没发现吗？我们走得太近，别人都在说闲话了！很难听的那种！”
“所以呢？”顾屿白挑眉，一脸“这跟你躲我有什么关系”的无辜表情。
“所以我们要避嫌啊！笨蛋！”苏晚晚气得跳脚，
“保持距离！懂不懂？你不要过来，我也不要过去，我们就是纯洁的、隔着一条银河的兄妹关系！”
“避嫌？”顾屿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不退反进，又朝她逼近了一步。他身上清冽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气息，蛮横地钻进苏晚晚的鼻腔。“苏晚晚，你是不是忘了，是谁五岁的时候，哭着喊着往我脸上盖章，说以后我就是她的人？”
“那是小时候！小时候的事能算数吗！”苏晚晚的脸颊开始发烫，底气明显不足。
“那又是谁，每次物理考试不及格，就抱着我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哥哥救我’？”
“我……我那是战术需要！”“战术需要？”顾屿白低头，视线锁住她闪躲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质感，
“现在不需要了？觉得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比给你辅导的价值更大了？”他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戳中了苏晚晚的心事。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被骂“笨蛋”她可以忍，被逼着做卷子她也可以忍，但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心机”，她忍不了。
“我没有！”她大声反驳，声音却有些发虚，“我就是觉得……觉得我们应该像普通同学一样！”
“普通同学？”顾屿白重复着这西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嘲弄，
“普通同学会帮你分析错题到深夜？普通同学会记得你不吃香菜和青椒？普通同学会……在你被别人欺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他每说一句，苏晚晚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她所有的理首气壮，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不管！”苏晚晚最终只能使出杀手锏——胡搅蛮缠，
“反正，以后你离我远点！我们绝交一星期！不，一个月！”说完，她就想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顾屿白却先一步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很热，力气也大，像一把铁钳。
“绝交？”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却让苏晚晚背后发毛，
“苏晚晚，你闹够了没有？”“我没闹！”“就因为那几句闲话？”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别人说什么，就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苏晚晚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红，
“她们说我心机深，说我不要脸，说我利用你！我没有！我不想再被她们那么说了！”
安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屿白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沉默了几秒钟。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苏晚晚以为他终于要妥协了，心里刚松一口气。谁知，他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那如果，”他首视着她，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些绯闻，是真的呢？”苏晚晚猛地抬头，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