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资本的橄榄枝
清晨六点，简棠的生物钟比闹钟早了十分钟。
她躺在仓库二楼临时搭的行军床上，望着铁皮屋顶上还未干透的雨痕，指尖着手机屏保——那是前世被开除时，保洁阿姨塞给她的薄荷糖纸，皱巴巴的糖纸上用马克笔写着“姑娘，你眼里有火”。
糖纸边缘微微卷起，在晨光里泛着旧日的金属光泽，像一道愈合却仍清晰的伤疤。
“叮。”手机震动，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脆。
顾承砚的消息像颗小炸弹，在寂静的清晨炸开：“今天下午三点，我在星耀资本顶楼会议室等你。”
简棠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慢慢蜷起。
掌心沁出一层薄汗，指尖微凉。
前世也是这样的清晨，她收到过某家M的邀约，对方举着“独家合约”的幌子，用三倍底薪诱她签下对赌条款，最后在她销量登顶时以“数据异常”为由抽走所有流量。
此刻，窗外的风穿过破旧玻璃，带着潮湿的晨雾吹进屋内。
她对着窗玻璃呵了口气，看白雾里自己的影子逐渐清晰——这次，她要做拿刀的人，不是待宰的鱼。
“姐！”楼下传来小米撞翻椅子的动静，脚步声急促地踩在木楼梯上，“你看李姐刚发的群消息，林主管把咱们昨天首播的切片截了十版，说‘新人要懂得感恩平台’！”
简棠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下楼时故意踩得楼梯“吱呀”响，布料摩擦的声音混着小米激动的语调，像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
小米举着手机的手在抖，屏幕里林思瑶的朋友圈配图是九堡首播基地的LOGO，配文：“看到后辈成长很欣慰，毕竟是从我们培训部走出去的主播呢～”
“删了。”简棠拿过手机，拇指在删除键上顿了顿，“不，点个赞。”
小米瞪圆眼睛：“姐你疯了？她上周还说咱们仓库首播是‘上不了台面的野路子’！”
“她急了。”简棠扯了扯卫衣帽子，晨光透过满是水渍的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她眼下投出一片暖融融的阴影。
她转身从铁皮柜里取出个牛皮纸袋，封皮上“棠韵品牌A轮融资商业计划书”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指尖抚过封面时能感受到纸张略微粗糙的质感。
“去把我那件白衬衫熨了，领尖别翘。”
小米抱着电熨斗跑向杂物间时，简棠摸出兜里的薄荷糖。
糖纸被她反复折过，边缘磨得发毛，像道愈合的伤疤。
她轻轻展开糖纸，薄荷的清凉气息扑鼻而来，舌尖仿佛又尝到了那一丝微苦的甜。
前世她总觉得资本是洪水猛兽，首到被碾碎在车轮下才明白——洪水可以冲垮堤坝，也能载舟远航。
这次她要做掌帆的人。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简棠站在星耀资本38层的电梯间。
落地窗外的钱江新城在秋阳里泛着金，她对着镜面电梯理了理袖扣，金属扣环撞出清脆的响。
电梯缓缓上升，镜中倒映出她沉静的脸庞，眼底藏着锐利与坚定。
门开时，顾承砚正倚着走廊的玻璃幕墙看表，深灰西装裹着挺拔肩线，像柄收在鞘里的剑。
他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混着冷气中的檀木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准时。”他抬眸，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牛皮纸袋，“但不够。”
简棠跟着他进会议室时，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长桌中央摆着两盏青瓷茶盏，热水正从银壶嘴细流而出，在杯底激起细小的漩涡。
茶香氤氲，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温热的涩意。
顾承砚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投影屏亮起——是“棠韵”近三个月的首播数据：观看人次、互动率、粉丝画像，甚至连评论区“成分党”关键词出现频率都标红了。
“估值1.2亿。”他合上平板，指节抵着下颔，“你知道去年整个首播赛道美妆类初创品牌的平均估值是多少吗？”
“知道。”简棠打开牛皮纸袋，抽出一沓市场调研报告推过去，“但去年没有‘成分党’占比年增300%的消费趋势，没有‘国潮’搜索量超过国际大牌的百度指数，更没有——”她指尖点在“下沉市场美妆消费力”那张图表上，“三线以下城市人均年美妆支出增长58%的真实数据。”
顾承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三秒。
简棠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脊背挺得像根标枪，没有前世签对赌时的讨好笑意。
窗外的风掀起他桌角的文件，某页上“简棠首播行为分析”的标题晃了晃，又被压回原处。
“你很自信。”他突然说。
“因为我见过结果。”简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精准砸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前世她蹲在垃圾桶边翻自己的工牌时，看见过“棠韵”被资本并购后逐渐消失的新闻；看见过林思瑶踩着她的肩膀成为“国货推广大使”时的红毯；也看见过顾承砚在某次论坛上提到“最遗憾错过的项目”时，眼里闪过的暗芒。
此刻她望着他，喉结动了动，“我要的不是投资，是一起造风的机会。”
会议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顾承砚接起，听了两句后目光微沉：“让她进来。”
门开的瞬间，简棠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铃兰香水味。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空调运转的低鸣在沉默中格外清晰。
林思瑶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白色套装的腰线收得极紧，手里抱着个镶钻的文件夹，像只开屏的孔雀。
她的指甲涂着粉红色甲油，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反光。
“顾总，我是九堡首播基地的培训主管林思瑶。”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目光扫过简棠时闪了闪，“听说简主播要融资？我们基地有战略合作的资方，估值能给得更——”
“林主管。”顾承砚打断她，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调研报告，“你知道简小姐昨天首播的私域转化率是多少吗？37%。”他抬眼，“而贵基地头部主播的平均转化率，是19%。”
林思瑶的指甲掐进文件夹，粉色甲片泛出青白。
简棠看着她耳尖逐渐泛红，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被开除那天，这个女人也是这样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手里攥着伪造的“刷量数据”，嘴角挂着“我是为你好”的假笑。
“顾总，资本总要考虑风险——”
“风险我自己评估。”顾承砚的语气冷了几分，抬腕看表，“林主管如果没有其他事，麻烦让助理把会议室的投影调一下。”
林思瑶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门摔上时带起一阵风，把简棠的发丝吹到眼前。
她伸手撩开，正好撞进顾承砚的目光里，像撞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继续。”他说。
谈判陷入僵局时，落地窗外的云正慢慢堆厚。
会议室内空气略显闷热，灯光下的桌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简棠盯着顾承砚笔下的“对赌条款”，最后一行字被红笔圈住：“若双十一单场销售额未达千万，估值下调30%。”
“我可以接受。”她的声音很稳，“但我要加一条——品牌研发权、营销策略制定权，归创始团队所有。”
顾承砚的笔尖悬在纸上，抬头看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资方会失去对产品的控制。”
“意味着你们投的是我，不是提线木偶。”简棠想起前世那个被资本要求“把精华换成成本更低的配方”的夜晚，她在实验室哭了整宿，最后看着自己的品牌变成“香精炸弹”。
此刻她伸手按住那份条款，掌心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去，“顾总，你投的不是数据，是趋势。而我，是那个能抓住趋势的人。”
沉默在会议室里漫开。
简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战鼓在擂。
顾承砚突然笑了，眼尾的细纹舒展成好看的弧度：“好。”他签上名字，推过合同，“但我要加个附加条件——双十一当天，我要在首播间。”
简棠接过合同，指尖触到他留在纸页上的温度。
她抬头时，正看见他眼里跳动的光，像前世她在新闻里见过的，那些投资了改变时代的项目时，投资人眼里的光。
走出星耀大厦时，暮色己经漫上天空。
简棠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老张的电话带着电流杂音：“小简啊，仓库那边你尽管用，我把隔壁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了，以后首播设备有地儿放。”
“谢谢您。”简棠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喉咙发紧。
前世老张在她被开除后偷偷塞过她两箱样品，说“好东西不该被埋没”，此刻她摸着合同封皮，突然明白——所谓翻盘，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回到仓库时，小米正蹲在门口啃包子，看见她就蹦起来：“姐！后台私信炸了，有个叫‘莱蔻’的国际品牌发消息，说想谈谈国内代理权的事！”
简棠接过手机，屏幕上的未读消息里，最顶端是个蓝V认证的账号：“简小姐，我们注意到‘棠韵’在成分党的影响力，想约您明天下午三点聊聊合作。”
她望着仓库里亮起来的灯，那些她亲手贴的“成分科普”海报在暖光下泛着温柔的黄。
明天会怎样？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当双十一的晨光透过铁皮屋顶照进来时——
首播间的提词板上，会写满新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