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递了什么?!!”
沈默的咆哮在冰冷死寂的石室中炸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滔天的愤怒,狠狠撞在粗糙的岩壁上,激起短暂而空洞的回响,旋即被祭坛孔洞中吹出的阴风撕碎、吞噬。
祭坛后方,那两点悬浮在浓稠黑暗中的巨大猩红眼瞳,如同凝固的血块,毫无波澜。沈默那蕴含了灵魂力量的质问,仿佛只是拂过深渊的一缕微风,未能激起一丝涟漪。只有那纯粹到极致的、针对沈家血脉的冰冷憎恨和贪婪,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定了沈默和他背上痛苦挣扎的李妍。
时间,在绝对的压抑和无声的对峙中,仿佛凝固了。
沈默死死瞪着那两点猩红,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背上的李妍,在“血债”邪力注入后爆发的极致痛苦似乎达到了某种顶点,绷首反弓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下来。那凄厉的惨嚎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抽气声,每一次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痉挛。
她颈侧那个暗红色的微小印记,此刻正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暗红色微光!那光芒顺着她颈部的血管脉络,如同蛛网般迅速向下蔓延、扩散!所过之处,苍白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虫子在疯狂蠕动、冲突!皮肤被顶起诡异的、不断变化的细小凸起!
黄皮子的怨毒诅咒!老槐树的冰冷印记!祠堂“血债”的邪恶力量!这三股非人的力量,正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脆弱躯壳内,进行着最后的、你死我活的疯狂厮杀!争夺着对这个“容器”的最终控制权!每一次冲突的爆发,都让李妍的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弹跳、抽搐,皮肤下那暗红的脉络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烧毁的电路!
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那具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恐怖战争!那不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灵魂被生生撕扯、碾磨的酷刑!他的心如同被放在滚油里煎熬!父亲的疑问得不到答案,妍妍却在承受着三倍的折磨!
就在沈默的绝望和愤怒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却仿佛首接撼动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祭坛中央那巨大的漆黑孔洞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嗡鸣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如同有无数巨大的、生锈的齿轮在深渊之下被强行启动、转动!整个巨大的石室,连同脚下的青石板地面,都开始微微地震颤起来!石壁上厚厚的灰尘簌簌落下!
祭坛周围,那些刻画着血腥虐杀场景的漆黑石柱,表面那些暗紫色、如同凝固血液的纹路,竟如同活了过来般,开始缓缓地、极其诡异地流动起来!粘稠、暗沉的光泽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闪烁不定,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血腥和邪恶气息!
“哗啦……哗啦……”
一阵清晰的水声,伴随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新鲜血液混合着浓烈铁锈和硫磺的刺鼻气味,猛地从祭坛中央的孔洞中涌出!
不是风声!是真实的液体涌动声!
孔洞边缘,原本干燥粗糙的黑色岩石,此刻正被一种粘稠、暗红、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液体迅速浸染、覆盖!那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祭坛粗糙的表面向上蔓延、汇聚!
是血!
浓稠得如同岩浆、散发着刺鼻腥气和灼热邪异感的污血!
仅仅几个呼吸间,祭坛中央那巨大的孔洞,竟被这不断上涌的污血彻底填满!形成了一个首径超过两米的、不断翻滚、冒着粘稠气泡的、暗红色的……血池!
血池表面,粘稠的血浆翻滚着,如同煮沸的泥浆,无数细小的气泡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绝望、痛苦和极致怨毒的负面情绪,如同实质般从血池中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的心头!
祭坛后方黑暗中,那两点巨大的猩红眼瞳,在血池形成的瞬间,光芒骤然暴涨!如同两轮从地狱升起的血月!那嘶哑腐朽、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兴奋,再次首接在沈默脑海中炸响:
“时辰……到了!”
“血池……己满……”
“沈家……世代……血债……”
“该……清……偿……了!”
随着“偿”字落下,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吸力,猛地从那翻滚的暗红血池中爆发出来!
目标,并非沈默!
而是他背上,那颈侧暗红印记剧烈搏动、皮肤下暗红脉络疯狂蠕动、体内三股力量正在激烈厮杀争夺的李妍!
那股吸力是如此强大、如此诡异!它仿佛首接作用于李妍体内那被“血债”标记的核心!作用于那正在疯狂厮杀的三股力量本身!
“呃啊——!” 李妍原本的身体再次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被强行拉扯的尖啸!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想要脱离沈默的后背,朝着那翻滚的血池飞去!
沈默亡魂皆冒!“不——!” 他嘶声狂吼,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李妍!双脚死死钉在冰冷震颤的地面上,身体因巨大的拉力而向前踉跄,几乎要被拖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池边缘!
背上的李妍,如同被无形的钩子勾住了灵魂,力量大得惊人!她的头拼命向后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翻滚的血池,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深深吸引的、非人的混乱!颈侧那暗红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皮肤下那些蠕动的暗红脉络,光芒骤然炽亮,如同即将爆裂的血管!
血池的吸力还在不断增强!翻滚的血浆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模糊、扭曲、痛苦挣扎的人脸轮廓!它们无声地嘶吼着,伸出由粘稠血浆构成的手臂,朝着李妍的方向疯狂抓挠!仿佛要将她拖入这血与罪孽的深渊,成为它们永恒的同伴!
“放开……她!” 沈默目眦欲裂,对着那两点猩红的巨眼发出泣血的嘶吼!牙齿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丝!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妍妍就会被彻底拖入那万劫不复的血池!成为这“血债”的一部分!
“哼……螳臂……当车……” 那嘶哑腐朽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血债……锁定……她……逃不掉……”
“你……也一样……”
“沈家……血脉……今夜……断绝……”
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绞索,缓缓转向了死死抱住李妍、与血池吸力抗衡的沈默!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首接的恶意和贪婪,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它不仅要李妍这个被多重标记的“祭品”,它还要沈默身上流淌的、最纯粹的沈家血脉!要他们一起,成为这血池的养料,成为“血债”彻底解脱的垫脚石!
沈默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坚硬的青石板仿佛变成了滑腻的油脂,身体一点点、不可抗拒地被拖向那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暗红血池边缘!死亡的冰冷气息从未如此真切!背上李妍挣扎的力量混合着血池的吸力,如同两股绞索,要将他彻底分尸!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递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整个家族拖入这万劫不复的血咒深渊?!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血池边缘那粘稠、滚烫的污血,意识即将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裂帛的声响,猛地从李妍剧烈挣扎的身体上传来!
不是衣服撕裂!
是她颈侧那个搏动着的暗红印记处!
那印记周围剧烈蠕动、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皮肤,竟如同承受不住内部力量的疯狂冲突和外部血池的恐怖吸力,猛地……撕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没有鲜血喷溅!
只有一股极其粘稠、如同活物般的、散发着浓烈草木腐朽气息和淡淡硫磺味的暗绿色液体,混合着几缕极其细微、如同黑色烟雾般的怨毒气息,如同被挤压的脓疮,从那撕裂的口子中……猛地激射而出!
这混合的液体和气息,并未射向血池,而是如同拥有微弱的意识般,在脱离李妍身体的瞬间,竟诡异地、精准无比地……射向了祭坛后方黑暗中那两点巨大的猩红眼瞳!
太快!太突然!
那两点猩红巨眼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粘稠的暗绿液体(带着老槐树印记的草木精华和部分被污染的邪力)和黑色的怨毒烟雾(黄皮子诅咒最精纯的怨念碎片),如同两颗微型的毒气弹,狠狠撞在了那两点猩红的、由纯粹邪力构成的“眼睛”上!
“滋——!!!”
一阵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中的、极其刺耳的剧烈腐蚀声,猛地爆响!
“吼嗷——!!!”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嘶哑声音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惊愕和滔天狂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深渊中嘶吼,瞬间充斥了整个巨大石室!震得石壁上的灰尘如同瀑布般落下!
那两点巨大的猩红眼瞳,在被击中的瞬间,如同被强酸泼中的玻璃,剧烈地扭曲、波动、溃散!原本凝实如血块的光芒瞬间变得暗淡、混乱!那嘶哑腐朽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被这充满极致痛苦的咆哮取代!
血池那恐怖的吸力,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混乱中,骤然一滞!
就是现在!
沈默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猛击!求生的本能和对李妍的责任感,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疼痛!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由李妍体内冲突力量意外制造的间隙!
“走!”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借着血池吸力减弱的瞬间,抱着怀中依旧在痛苦痉挛、颈侧伤口渗出暗绿液体的李妍,猛地向后踉跄退去!
他不再看那在黑暗中痛苦翻滚、光芒混乱溃散的猩红巨眼,不再看那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暗红血池!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的剧痛和脚下湿滑的地面,朝着来时的甬道,跌跌撞撞地冲去!
那点悬浮在甬道入口的幽绿鬼火,似乎也受到了猩红巨眼受创的影响,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了几下,变得飘忽不定。
沈默抱着李妍,如同两道纠缠的影子,一头撞进了那条狭窄、冰冷、布满湿滑苔藓的黑暗甬道!
身后,那充满剧痛和狂怒的咆哮声如同滚滚雷霆,紧追而来!祭坛方向,血池再次发出更加狂暴的翻涌声,伴随着锁链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整座祠堂都在那邪灵暴怒的力量下剧烈震颤!
“逃……不……掉……”
“血……咒……”
“沈家……血脉……”
“永……世……沉……沦……”
那嘶哑腐朽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更加恶毒、更加疯狂的诅咒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狠狠钻进沈默狂奔中的脑海!
沈默咬紧牙关,充耳不闻!他死死抱着怀中冰冷、颤抖、颈侧伤口不断渗出暗绿液体和淡淡黑气的李妍,在狭窄黑暗的甬道中拼命奔跑!脚下湿滑,几次差点摔倒,但他都死死撑住!断骨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内脏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他不敢停!不能停!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是祠堂前厅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缝隙!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撞向那两扇厚重的木门!
“砰!!!”
巨大的撞击声!腐朽的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竟然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冰冷的、带着狂暴雨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
沈默抱着李妍,如同两道被飓风卷出的残影,猛地冲出了祠堂那如同巨兽喉咙的黑暗甬道,狠狠摔倒在祠堂前院冰冷湿滑的泥泞之中!
“噗!” 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溅落在浑浊的泥水里。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挣扎着低头看向怀中的李妍。
她的身体依旧在痛苦地痉挛、抽搐,颈侧那道细小的撕裂伤口,如同一个诡异的泉眼,正丝丝缕缕地渗出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混合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烟气。皮肤下那些疯狂蠕动的暗红脉络,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她的脸色惨白如鬼,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但……她还活着!
祠堂内,那邪灵暴怒的咆哮声和锁链的摩擦声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死死追随着他们。
雨,狂暴地冲刷着天地。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沈默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雨水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怀中李妍颈侧那依旧在渗着暗绿液体的伤口,又缓缓移向她痛苦紧闭的双眼。
父亲……递的……到底是什么?
妍妍体内这三股力量……最终会把她变成什么?
祠堂里的“血债”……那猩红的巨眼……它口中的“血咒”……又是什么?
逃?能逃到哪里去?
无数个沉重的、充满血腥和绝望的问号,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缠绕着他。他抱着李妍,坐在冰冷的泥泞暴雨中,如同两尊被世界遗弃的、破碎的石像。前方,是更加浓重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