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的春雪裹着冷雨,将蔷薇庄园的铁艺大门淋成深褐色。阮星晚抱着最后一箱珠宝工具站在门廊下,看着沈清禾挽着傅沉砚的手臂从旋转楼梯走下。她身上那件定制的香奈儿孕妇裙刻意放大了腹部轮廓,珍珠项链垂在微隆的小腹前,每颗珠子都经过精心挑选,大小误差不超过0.5毫米——这种过分的精致,像极了阮星晚修复过的那些以假乱真的赝品。
"星晚,委屈你了。"傅沉砚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袖口的极光手链若隐若现,那是阮星晚在冰岛用火山石亲手串制的,此刻却被昂贵的西装袖口遮掩。沈清禾适时地咳嗽两声,手抚上腹部,珍珠戒指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妹妹别介意,等孩子出生,我一定让砚哥哥好好补偿你。"
搬家卡车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路时,阮星晚从后视镜里看见蔷薇庄园的尖顶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副驾驶座上的珠宝防震箱里,放着她修复到一半的明代点翠头面,翠羽间镶嵌的蓝宝石让她想起傅沉砚母亲的胸针——那枚藏着阮傅两家秘密的珠宝,此刻正躺在沈清禾卧室的首饰盒里。
梧桐巷的古董修复工坊在春雨中显得格外冷清。阮星晚用体温焐热冻僵的门锁,却在推门时踢到一个快递纸箱。拆开层层包装,里面是沈清禾"不小心"遗落的化妆包,EL的皮革上还残留着她惯用的栀子花香水味。翻找间,一支棕色药瓶滚落在青石板上,标签上的"黄体酮缓释胶囊"字样被雨水晕开,露出底下模糊的生产日期——2023年7月,而沈清禾宣称怀孕的时间是2025年3月。
深夜的蔷薇庄园像座沉睡的古堡。阮星晚戴着傅明薇偷来的军用夜视镜,猫着腰穿过西侧月洞门。苔藓覆盖的墙壁上,监控摄像头的红灯规律闪烁,她计算着盲区的时间差,像修复珠宝般精准地避开每一道光束。记忆闪回冰岛冰洞,傅沉砚单膝跪地的画面突然浮现,让她握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那时的极光多像此刻夜视镜里的绿色光斑,美丽却暗藏危机。
佣人房的窗户虚掩着,沈清禾的私人医生正低头调试超声波仪器。阮星晚趴在窗台上,夜视镜里的画面突然清晰:沈清禾撩起裙摆,露出的小腹上贴着硅胶假肚,边缘用肉色遮瑕膏晕染,与真皮肤的纹理几乎一致。"剂量再加大些,"她听见沈清禾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傅沉砚今天摸肚子时,差点发现温度不对。"
医生拧开一支针剂,透明液体在夜视镜里泛着诡异的蓝光:"用珍珠壳粉末稀释的孕激素只能维持假象,再注射就要伤及卵巢了。"他的镊子夹起一块圆形硅胶,边缘刻着细密的血管纹路,"最新款的假孕假体,体温传导误差控制在0.3度以内。"
阮星晚按下录音笔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皮鞋碾碎石子的声响。她转身时,夜视镜的绿光里映出傅沉砚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指间的雪茄火星明灭,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沈清禾的惊叫声从屋内传来,医生慌乱中碰倒仪器的巨响,与阮星晚加速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你果然来了。"傅沉砚的声音比春雨更冷,他掐灭雪茄的动作带着压抑的怒火,"就为了证明沈清禾怀孕是假的?"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他腕间的极光手链——那串火山石珠子上,还留着阮星晚为他打磨时留下的齿痕。
记忆突然回到三个月前,傅沉砚在戛纳珠宝展为沈清禾拍下蓝宝石手镯的场景。那时的阮星晚戴着变色镜片,站在人群后看他刷卡,蓝宝石的光芒映着他冷漠的侧脸,像极了此刻蔷薇庄园的月光。"她用假孕骗你,"阮星晚的声音在夜风中发颤,"就像她骗你买下那些赝品珠宝一样!"
沈清禾裹着丝绒睡袍冲出佣人房,硅胶假肚在奔跑中错位,露出腰间的固定带。"砚哥哥,你看她!"她扑进傅沉砚怀里,珍珠耳钉刮过他衬衫领口,"她嫉妒我有了你的孩子,就偷偷跑来想伤害我们......"
傅沉砚推开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沈清禾踉跄着撞在超声波仪器上,假孕假体突然脱落,在青石板上滚出一道湿痕。阮星晚的录音笔还在工作,沈清禾与医生的对话通过麦克风清晰传出,在寂静的庄园里形成诡异的回响。
"够了。"傅沉砚弯腰捡起硅胶假体,指腹擦过上面伪造的妊娠纹,"沈清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阮星晚想起冰岛暴风雪夜,他从保险柜里拿出诊断书时的模样——那种将痛苦藏在平静下的隐忍,此刻再次出现在他眼中。
沈清禾突然笑起来,栀子花味的香水混着雨水,在空气中形成刺鼻的气味:"傅沉砚,你以为你真的爱阮星晚?"她指向阮星晚的眼睛,指甲涂着与极光同色的甲油,"你爱的不过是她这双像你母亲的眼睛!当年傅家老宅起火,她父亲可是第一个冲进火海的人......"
这句话让傅沉砚猛地抬头。阮星晚看见他瞳孔骤缩,仿佛又回到七岁那年的火灾现场。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春雨突然变大,打湿了阮星晚的刘海,金绿异瞳在夜色中亮起微弱的光芒,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火苗。
而在梧桐巷的工坊里,傅明薇正举着手机对着电脑屏幕大喊:"许教授,你快把星晚姐的身世报告发过来!沈清禾那女人要狗急跳墙了!"考古学家的头像在对话框里闪烁,背景是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他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的手指,正停在"阮星晚实为傅家老宅火灾唯一幸存者"的字样上。
蔷薇庄园的雨越下越大,沈清禾趁机冲进主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份文件:"傅沉砚,这是你母亲临终前的遗嘱,指定你必须娶有'猫眼'特征的女子!"她展开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与阮星晚在冰岛见过的母亲手札如出一辙,"阮星晚的异瞳是天生的,而我......"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枚蓝水晶眼罩,"可以戴一辈子!"
阮星晚看着那枚眼罩,突然想起维京长屋木杯上的刻痕——原来母亲们早己预料到今日的困局,用珠宝密码埋下的和解线索,此刻却被沈清禾当作争宠的工具。傅沉砚的手掌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沈清禾腕间那串由阮星晚修复的珍珠手链,突然想起冰岛冰洞求婚时,阮星晚说的那句话:"真正的珠宝,从不需要伪装。"
"沈清禾,"傅沉砚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洗尽铅华的平静,"我母亲留下的不是遗嘱,是和解的钥匙。"他从内袋掏出那枚极光项链吊坠,紫水晶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而星晚的眼睛,从来不是用来替代谁的面具——"他将吊坠轻轻放在阮星晚掌心,"是照亮真相的光。"
沈清禾的尖叫被惊雷淹没。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雨云时,阮星晚看见傅沉砚手腕的极光手链上,有一颗火山石珠子悄然裂开——那是她在冰岛用体温焐热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极了他们之间被谎言裂开的缝隙。这场关于孕事的疑云,不过是冰山一角,而沈清禾手中那份被篡改的遗嘱,以及许知远迟迟未发的身世报告,正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在临江的春天里,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