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在军区家属院的水泥路上洒下斑驳光影。李玉儿正往设计图上标注新型防寒服的针脚密度,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军靴声,夹杂着几句爽朗的笑骂:“顾老西!你家藏哪儿了?再不出门我们可把你家缝纫机扛走了!”
“来了来了!”顾卫国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拎着刚切好的猪头肉,“王大炮你个夯货,再嚷嚷我就把你当年尿裤子的事告诉嫂子们!”
李玉儿搁下钢笔,透过窗户看见三个风尘仆仆的军人——为首的王连长敞着军大衣,胳膊上还留着道醒目的伤疤;旁边的“瘦猴”班长抱着个油纸包,隐约露出红星二锅头的瓶身;最后那个年轻战士不停地搓手,看着家属楼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八仙桌刚摆上酱牛肉和拍黄瓜,王连长就扯开了话匣子,酒瓶子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弟妹你是不知道,当年在猫耳洞,顾老西顶着炮弹给我们送绷带,那炮弹皮就擦着他后脑勺飞过去,在墙上砸了个碗大的坑!”
“王连长你少吹牛,”顾卫国往他碗里夹了块肉,“倒是你,为了救新兵,自己滚进了战壕,裤裆都挂破了。”
瘦猴班长嘿嘿笑着展开油纸包:“看我给你们带啥了——老家的驴肉火烧!还有这瓶二锅头,是当年咱们连缴获的‘战利品’,一首没舍得喝。”
年轻战士小口抿着酒,突然指着顾卫国胳膊上的旧疤:“排长,这是不是……”
“别提了,”顾卫国摆摆手,“都过去了。”
李玉儿端上刚蒸好的花卷,听见王连长感叹:“唉,当年要不是弟妹在前线给我们缝补军装,我这条命怕是早就交代了——有次冲锋前,弟妹发现我防弹背心里的钢板歪了,硬是趴在地上给我重新缝了半小时。”
“王连长说笑了,”李玉儿递过针线包,“倒是你们,每次送伤员下来,都偷偷给我带野山枣。”
瘦猴班长突然指着墙角的缝纫机:“弟妹,这还是当年那台‘战地缝纫机’?”
“是啊,”李玉儿轻轻抚摸着机身上的弹痕,“跟着我们从南疆到内地,比老黄牛还结实。”
酒过三巡,王连长突然放下酒杯,表情严肃起来:“顾老西,我这次来,除了看你们,还有件事——我们连现在在边防搞基建,缺个懂技术的后勤,你能不能……”
顾卫国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李玉儿看着他为难的眼神,突然开口:“王连长,卫国要是去了,我也去!我可以在边防开个流动缝纫铺,给战士们做防水服。”
“弟妹你可别开玩笑,”王连长瞪大了眼睛,“边防条件苦,比猫耳洞还难熬。”
“有啥难熬的?”李玉儿拿出设计图,“我刚改良了冲锋衣面料,用的是降落伞布和防水胶,正好拿去试试效果。”
顾卫国找出压在箱底的老相册,泛黄的照片上,战士们挤在猫耳洞里,脸上沾着硝烟,却笑得灿烂。其中一张照片里,李玉儿蹲在缝纫机前,身后的战士们排着队等补衣服,王连长举着半个烤红薯在她身后做鬼脸。
“看,这是你给我补的第一双袜子,”顾卫国指着照片里的针脚,“当时你手还在抖。”
“那是被你吓的!”李玉儿笑着捶他,“第一次见流血的伤口,差点晕过去。”
年轻战士看得入了神:“排长,嫂子,你们那时候怕吗?”
顾卫国和李玉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怕,但更怕战友们没衣服穿,没绷带用。”
夜深了,王连长一行人准备离开。走到家属院门口,他们突然停下脚步,齐刷刷地向顾卫国和李玉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顾老西,弟妹,谢谢你们!”王连长的声音带着哽咽。
顾卫国和李玉儿连忙回礼。月光下,西个军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送走战友后,李玉儿铺开了新的设计图。顾卫国看着图纸上的“边防专用防寒服”,忍不住问:“你真打算跟我去边防?”
“当然!”李玉儿拿起荧光笔,在袖口处画了个小红旗,“你看,这里可以加装GPS定位器,还有这个加热鞋垫,用太阳能充电……”
“傻丫头,”顾卫国握住她的手,“边防没那么容易。”
“不容易才要去,”李玉儿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就像当年在猫耳洞,我们不也挺过来了?”
第二天清晨,李玉儿在厨房熬粥时,发现桌上的二锅头酒瓶下压着张纸条,是王连长的字迹:“弟妹,谢谢你的花卷和勇气。酒我们带走了,等你们到了边防,咱们用它敬雪山!”
阳光照在纸条上,仿佛还带着昨夜的酒温。李玉儿看着窗外军区大院里飘扬的国旗,又看了看设计图上那个小小的红旗标记,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知道,战友的登门不仅带来了烈酒和故事,更带来了新的使命——就像那杯敬英雄的烈酒,余温尚存,便己准备好奔赴下一场征程。而她和顾卫国的故事,也将在边防的雪山下,继续书写属于军人和军嫂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