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铁厂的高炉在夜色中吞吐着火舌，映得江面泛起诡异的红光。孔武踩着滚烫的铁板，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批钢轨装上木船。周小虎抹了把脸上的煤灰跑来："大人，北洋军前锋己过滠水，最多两日就能到汉阳！"
"加快速度！"孔武用刺刀挑开一袋焦炭，里面竟掺着一半碎石。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袁世凯暗中指使买办在原料上动手脚，"告诉弟兄们，就算炸掉铁厂，也不能让设备落入敌手！"
此时的汉口租界，英国领事馆内觥筹交错。袁世凯举着高脚杯，冰块撞击声清脆悦耳："朱尔典先生，只要贵国支持我收拾残局，汉阳铁厂的股份......"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信段芝贵满头大汗闯进来："大帅！革命党在龟山部署了重炮，正往铁厂方向调集敢死队！"
"来得好！"袁世凯冷笑，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传令冯国璋，明日卯时强攻汉阳，重点不是城池，是铁厂！"他转头对英国公使使了个眼色，"朱尔典先生，该是让您的炮舰'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汉阳城外，革命军防线被炮火犁过三遍。孔武躲在弹坑中，看着北洋军的敢死队举着"汉阳铁厂保全队"的旗帜冲来。这些士兵胸口都绑着油纸包裹的图纸——那是袁世凯承诺，只要抢到炼钢炉图纸，每人赏银百两。
"放他们近点！"孔武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当敌军踏入三十步距离，他猛地挥动手臂，预先埋设的连环雷轰然炸响。血肉横飞间，一个北洋军军官爬着靠近，嘴里还死死咬着图纸："你们......守不住的......铁厂早就是袁大帅的......"
周小虎一枪托砸碎军官的脑袋，却在翻看图纸时瞳孔骤缩："大人！这图纸是假的！真正的核心参数被替换了！"孔武捡起碎片，发现边角处有淡淡的墨迹——正是武备学堂专用的绘图墨汁。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学堂里有个绘图教习无故失踪。
"立刻封锁所有出城通道！"孔武的怒吼震得空气发颤，"叛徒就在我们中间！"
与此同时，武昌城内的革命党指挥部陷入混乱。宋教仁举着电报拍案而起："黎元洪居然下令停止支援汉阳？这分明是想保存实力！"吴兆麟脸色阴沉："我刚收到消息，黎元洪的副官收了袁世凯的银票，足足五万两！"
孔武的加急求援信落在会议桌上，信纸边缘还沾着血迹。宋教仁抓起信笺："孔武将军在汉阳拼死抵抗，我们却在这里争权夺利？我亲自去说服黎元洪！"他转身时，衣角扫落了桌上的密电码本，露出夹层里的半张照片——照片上，他与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在上海西餐厅碰杯。
汉阳铁厂内，最后的决战己经打响。孔武带着仅剩的两百学生兵，守着存放炼钢炉核心部件的仓库。北洋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枪响从背后传来。孔武感觉左肩一痛，转头看见那个失踪的绘图教习正举着枪狞笑："孔大人，袁大帅说了，留您全尸！"
千钧一发之际，周小虎飞身扑来，子弹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孔武趁机挥剑劈断教习手腕，却在此时，仓库顶棚轰然坍塌。他本能地护住周小虎，横梁重重砸在背上。朦胧间，他听见周小虎哭喊："大人！英国人的炮舰开火了！铁厂......铁厂守不住了！"
长江之上，英国炮舰"翡翠号"的主炮喷出火舌。孔武被学生兵架着撤离时，回头望见铁厂冲天的火光。那些他曾寄予厚望的炼钢炉，那些象征着工业救国的钢铁巨兽，正在炮火中扭曲变形。他突然想起父亲在黄河大堤上说的话："治得了水患，治不了人心的贪婪。"
当夜，武昌城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孔武裹着染血的绷带，在武备学堂旧址召开紧急会议。烛火摇曳中，他举起从叛徒身上搜出的密信："袁世凯勾结洋人，买通革命党高层，里应外合夺铁厂。更可笑的是......"他冷笑一声，展开另一张信纸，"黎元洪的密电，说只要让出汉阳，他愿承认袁世凯的议和条件。"
学生兵们群情激奋，有人甚至拔出了刺刀。孔武却缓缓放下信件，从怀中掏出块怀表——正是查理·戈登的遗物。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弱者谈判，强者制定规则。"
"同学们，"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汉阳失守，不是我们的失败。袁世凯得到了铁厂的躯壳，却得不到人心。"他指向东方，那里隐约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孙文先生即将归国，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散会后，周小虎扶着孔武回房。路过操场时，突然有黑影闪过。孔武猛地推开周小虎，刺客的匕首擦着他的咽喉刺入土墙。月光下，刺客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正是张士珩当年的心腹。
"孔武！你断我财路，今日取你狗命！"刺客抽出匕首再次扑来。孔武侧身避开，却因伤势未愈动作迟缓。千钧一发之际，周小虎掷出的飞刀精准刺入刺客后心。
刺客倒地前，从怀中掉出封信。孔武捡起一看，落款处赫然盖着"北洋军总司令部"的大印。信中除了刺杀指令，还有一行小字："事成后，武备学堂夷为平地。"
周小虎气得浑身发抖："大人，跟他们拼了！"孔武却将信件缓缓撕碎，看着纸灰随风飘散："不，我们要等。等孙先生回国，等天下人看清袁世凯的真面目。"他望向星空，那里有一颗流星划过，"这漫漫长夜，总要有撕破黑暗的人。"
而此时的上海码头，一艘客轮缓缓靠岸。孙文站在甲板上，望着对岸的火光，握紧了手中的《建国方略》。历史的齿轮，正在这场血色权谋中，缓缓转向新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