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处,顾濯依旧戴着那副快要遮住整个面容的黑色宽边墨镜,一手抚着胸前的佛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聂爻看。
浅金发色的男人歪头过去:“濯哥,这个聂小姐,挺不寻常。”
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看起来不像来参加别人的订婚宴,而像是在海滩度假的男人也凑上来:“濯哥,我们为什么要帮她处理那个菊花被捅的蠢货?”
顾濯两条长腿恣意地交叠,闻言放下搭在上边的那条腿,向前伸了伸,才放下摸着佛头的手,慢慢吐出两个字:“高兴。”
行吧,花衬衫跟着点头,只要濯哥高兴,干啥都行。
他冲着身边坐着的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平头男人努了努嘴:“关跃,你怎么不说话?”
关跃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瞟向聂爻那个方向:“等着看戏。”
戏中人聂爻洗了手,用力甩了甩,想把手上的水甩掉。
甩了还觉得手太湿,就举起来往礼服裙上蹭,但裙子都是纱不吸水,她转头盯上了桌布。
揪起桌布一角,看看还挺干净,就用桌布擦了擦,又拖着绳子去盘子里拿吃的。
保镖见实在不好看,走到她身了低声说:“把绳子解了吧。”
聂爻的两只手跟黏住了一样,合拢着举着小蛋糕往嘴里送,嚼了几下咽进去:“不用,姐今天要做订婚宴上最靓的崽。”
“扑哧”“扑哧”,围在旁边的人,有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也有人窃窃私语:“聂家和时家这次脸可要丢大了。”
保镖的脸都黑了,手机铃声跟催命一样。
可聂爻一副“我吃不饱我就不走”的样子让他们心碎,只能带着哀求的语气说:“聂小姐,咱们去前面吧,聂总、夫人和大小姐很快就到。”
小口吃着东西的聂爻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两手捧在脸前,像个小仓鼠。
她理都没理,自顾自吃着,由着保镖干着急。
有人递过来一杯果茶:“聂小姐,来点儿水,别噎到了。”
聂爻抬眸,先入眼帘的是那人胸前的一只大骷髅头。
【徐临风:重要男配】。
聂爻己经很好地适应了时不时出现的气泡文字框,心里叹道:好中二的小哥哥呀。
再往上看,浅金色碎盖,左耳戴着黑色的耳钉,右耳是一只黑色的骷髅头,晃来晃去的。
这人一首跟着男主顾濯的,怪不然是重要男配。
她来了点儿兴趣,故意问:“来者何人?”
男人呲牙笑:“徐临风。”
又凑近了些,用只有聂爻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人的脑袋没太大问题,就是菊花有点儿麻烦,要做手术。”
聂爻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睁大了杏眸望着徐临风,而后恍然大悟:“是你们!”
是他们处理了现场!
这是肯定句。
她顺着徐临风的视线看向坐在角落的那几人。
顾濯百无聊赖地摸着胸前的佛头,灯光的反射下,黄金佛头从指缝露出一点金黄色的光。
两条长腿大喇喇向前伸着,占了他身前好大的位置,也让那里的通道没人可以通行。
周身的懒洋洋,妥妥的纨绔样。
旁边坐的两个男人,正用玩味的眼神回盯着她。
啧。
怎么上辈子就没注意到这几个人呢?自己也太蠢了吧。
自嘲一下,聂爻给面子地双手接过徐临风递来的果茶,喝了几口。
“谢了,兄台。”
徐临风笑而不语。
两个保镖实在抵挡不住电话轰炸,为难地走过来:“聂小姐,该走了。”
聂爻放下手里的杯子,再次拒绝了他们解开绳索的请求,对着徐临风灿然一笑,套上鞋,向最前面的典礼台走去。
保镖们心里发苦,这和计划得一点都不一样。
原本应该是聂爻又惊又吓又委屈,哭着主动要见家人,他们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把人带到原定位置。
可现在,这主儿一身的煞气,感觉要演砸了。
尤其那碍眼的绳索,唉。
不能说,说起来都是眼泪,这个月的工资又要被扣掉了。
聂爻听不到保镖的心声,她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甩甩头发,毫不在乎所有来宾的奇怪眼光,一步一步走上了典礼台。
台上只有她一人。
回想上世,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她非常的害怕和惶恐。
她根本没有勇气以一己之身对抗全世界。
即使清楚地知道聂家是狼窝,却总还有着一丝侥幸。
以至于陈听屿捧花来表白,让她以为自己捞到了救命稻草,以为还有个人真心对她。
她毫不犹豫地跟着陈听屿走了,好像这样就能在时宇和聂明珠中间劈下一刀,殊不知,全是他们的计划。
她那一点点警醒,在陈听屿的花言巧语下全部化为齑粉,还暴露了藏在手机里的那些照片和录音。
在她稀里糊涂签下一些文件后,陈听屿才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她不仅莫名成了研究生产禁药的负责人,还签下了以身试药的同意书。
陈听屿每天给她吃的维生素,其实是能让她成瘾的禁药。
聂爻垂眸,遮住眼中的寒光。
1,2,3……她数着数。
数到30的时候,聂夫人先走了上来。
她一把握住聂爻的胳膊:“聂爻,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指甲透过薄纱,掐入聂爻的皮肉。
聂爻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眼睛眨都不眨地举起两手,把绳子绕到了聂夫人的脖子上,系了个活结。
聂夫人还在卖力地演:“你己经二十多岁了,要懂事一点。你虽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待你不薄,为什么还要和妹妹抢?时宇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我们……”
她的声音因为绳子的收紧戛然而止。
台下好像静了音,都在注目台上的大戏。
“你,你干什么?”
聂夫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聂爻这死丫头不会真疯了吧。即便真的很想让她疯,但也不是现在呀。
聂爻神色癫狂,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不能自拔,绳子也越收越紧。
突然,“聂小姐。”
伴随着这声呼叫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啸叫。
聂爻回过神向身后看了一眼。
有个壮汉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提着音箱,冷着脸站着。
气泡文字框给出的角色标签是:陈家保镖。
她松了心神,也松了手,示意壮汉把话筒伸到自己嘴边。
迎着聂夫人惊惧的眼神,聂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拍拍聂夫人的脸:“聂夫人,说什么屁话呢,不是你们让我去接近时宇的吗?不是你们告诉我,时宇是我的联姻对象吗?不是你们告诉我,我被聂家养大,就要知恩图报,全心反哺,连婚姻都要听你们安排的吗?不是说,我听话就能自由吗?”
一连几个反问,通过音箱的放大播放,响彻整个大厅。
聂远冲到台上,将聂夫人护在身后,一个巴掌打过去:“死丫头,你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