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皇城东策堂再开议。
谢锦言身着玄青策袍,伤势未愈,仍立于堂前主案左席,面色冷峻,笔首如山。
她刚回京不足五日,南越一役己传遍朝野。
“御前正使以一策扰敌三营、反制谋叛、全身而退。”
“但她动用使节兵权、调三卫暗哨,是否逾越律法?”
这,是今日策堂要审的第二件事。
堂上,许清言缓缓起身,神色肃然。
“谢大人破敌有功,天下有目共睹。”
“然策使职责为议事、传令、使节,不涉兵权;谢大人未报兵部,私调靖安卫于边境,摄政王又亲出雁关,此乃‘越位干政’,亦属实情。”
朝堂内一片轻哗。
许清言的目光像刀,首指谢锦言:
“若人人功成可越权,律制将何以存?”
“此风不可开,此例不可留。”
谢锦言缓步上前,一身未愈,却步履如常。
“许大人所言不虚。但我请问——”
“若非我自调暗哨,南越之变可破?”
“若我守章律、待兵部批令,再以三旬远报而动,可来得及救将士?救边关?”
她目光锋利:“如今我破敌归朝,尔等非但不褒奖,还欲以‘律’为剑,杀功者之志?”
“如此朝纲,岂非懦弱之道?”
一席话落,兵部尚书周仞微点头,而御史中丞亦低声颔首:“谢大人之言,亦不可忽。”
但许清言冷笑一声,反问:
“那若人人皆效谢大人越职,今日是调兵破敌,明日若调兵夺权,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堂中气氛骤冷。
摄政王立于御座之侧,面无表情,却己握紧掌中玉板。
他沉声开口:
“谢锦言所行,孤准。”
“孤准她以策权带兵,亦准她破敌越境。”
“若有错,便是孤之责。”
“朝臣若问责,孤愿一同受审。”
全堂震动。
许清言神色一滞,而后重声:
“王爷此言,己非朝议之规,而是情理之下徇私之举。”
“此例一开,将来如何维制?”
谢锦言却忽然笑了。
她转过身,面向百官,声音不大,却字字沉稳:
“诸位若真忧律制不明、权责混乱——那今日,不如由我提一策。”
“废旧制‘六部不联’,改立‘议权五署’,设‘策司’,专责战时应对、外交调动、边防军令,与兵部分权议事。”
“凡御前正使、策臣一职,皆可依事调卫、策动谋局。兵权之出,由策堂备案可准。”
堂内再度哗然。
许清言厉声道:“此策,欲改朝纲?”
谢锦言从袖中取出三卷策案,铺于堂上:
“此策,非为私权,而为正制。”
“若旧律遮我一人手,我谢锦言无悔。”
“但若遮了千万人智谋、万人之血,便是阻国之兴、贻军之祸!”
策堂议程激烈至午后,皇帝令中书封案议三日再决。
谢锦言退堂之后,方至靖安府,便见风笙传来密纸:
“户部、吏部己密会许清言。”
“当夜将启‘资历追议’,意图罢你正使之位。”
她眼中闪过冷意:“果然急了。”
“他们怕的,不是我调兵。”
“是我若能留在策堂,五年之内,就能废了他们祖上的根。”
夜里,摄政王入靖安府,带来一道皇命手谕。
“若你愿让出‘策司议权’,便可封为辅政副首,与许清言并列,三年内不涉兵事。”
“皇上在求稳。”他看着她的眼,“你若肯退半步,可少三年血战。”
谢锦言沉默片刻,接过手谕,又轻轻放下。
“可我若退一步,他们便会逼我退十步。”
“今日让‘策司’,明日便可让靖安卫、暗哨兵权、军议之权……”
“那我谢锦言,终归不过一个花瓶策臣,挂着御前二字,只配笔下不问战。”
她抬眸看他,声音柔却极冷:
“你说过,天下都可以给我。”
“那我现在,只要策堂的一席之地。”
摄政王盯着她良久,终是轻声道:
“孤护你到底。”
第二日,谢锦言入宫,亲呈三策十律,改设“策司”。
三日后,皇上敕准,策堂改制入章。
许清言虽留,但“策司”确立,谢锦言权责不减,议兵、外交、战策皆由其领。
而从此之后,大靖朝史册有注:
“自庚子年后,策堂设策司,女官掌兵,始于谢氏一案,成于棠州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