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江寒知擦着微湿的头发走出来,拖鞋踩在吸水地垫上没发出半点声。水汽氤氲的温暖氛围,在视线触及床头的瞬间冻成冰坨子。
他又入侵了他的快乐屋!
沈砚青大爷似的半倚在江寒知的床头,深色丝缎睡袍半敞,露出锁骨利落的线条,暖黄灯光在上面流淌。
他甚至没抬眼,指骨分明的手指正闲闲翻着那本江寒知带来装点门面、此刻却显得分外讽刺的《脑神经与行为学》,学术气息在Alpha无声却嚣张的信息素弥漫下,溃不成军。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江寒知脚步钉在原地,身体从沐浴后的慵懒瞬间切换至一级战备状态,连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板的声音,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不大,没有可躲避的掩体,唯一的出口在沈砚青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把惊惶压回心底的小黑屋锁好。声音没有预想中的尖锐质问,反而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后的诡异平静,首接得像把手术刀划开空气:
“沈砚青。”
床上的男人终于抬眼。金丝边眼镜下,目光穿透残余的水雾,精准落在江寒知脸上,带着点被打扰般的不悦。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江寒知抱臂倚着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门板,努力维持一副“赶紧说明白我赶着躺平”的咸鱼姿态,
“大半夜的,总不会是走错门来跟我探讨脑神经科学的最新进展吧?隔壁你的总统套房它不香吗?”
沈砚青翻书的动作顿住,静静看了他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评估、探究,还有一丝江寒知看不懂的复杂。
房间里弥漫的深绿信息素仿佛也凝滞了片刻。
几秒后,沈砚青合上书,将它轻轻搁在床头柜上,坐首了身体。
他没有逼近,也没有再用那种暧昧不清的危险调情语气,而是用一种近乎坦诚的、带点沙哑的低音回答,像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
“待在你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竟显得有些……无措?
“感觉……很舒服。”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赧然。
这跟之前那个强势入侵、又毒舌又危险的沈砚青判若两人。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这里,空气……”
江寒知的心脏猛地一跳!
舒服?舒服个锤子!大哥你这是病犯了吧?!
这发言听起来太特么像黏糊偶像剧,但江寒知脑子里警铃大作——哪有什么浪漫桥段!
这分明是沈砚青那劳什子信息素狂暴症晚期病患对“唯一解药”的条件反射!
纯物理吸引!跟毒瘾犯了找毒品一个原理!
系统886!你TM听见没?!解药!人形止疼药!这哪是暧昧,这是医用级需求报告书!
《关于特需病患沈某要求长期占用珍贵药物江某的紧急请示》!
表面上,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脸上精准维持着一丝“哦?然后呢?”的平静无波。
“所以?”他示意沈砚青继续解释其“赖床”行为。
沈砚青似乎被他的平静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没再追加更多让人想歪的情话。
但那看着江寒知的眼神,却沉得像浓得化不开的夜。
里面写满渴望和一种动物般的、原始的依恋。信息素的深绿色泽微微波动,并不躁动,反而像安静的森林苔藓包裹上来。
江寒知看着他那副“大型犬求收留”的无声姿态,内心白眼翻上天:笑死,顶着这种想生吞活剥我的眼神说舒服?
沈总你这表情管理跟眼神管理是不是脱节的有点厉害?
但这反而让他悬着的心稍微落回一点胸腔——目前看来,犯病初期,尚有药可救。
“行,”江寒知干脆利落地一拍门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裁断力,像手术台上划出清晰切口,
“既然沈总‘舒服’。”
他指向距离大床最远的、靠窗下那块空着的地板:
“那位置,空气流通性好,景致也不错。你的‘睡感包’自己想办法。”
沈砚青的眼神骤然亮了一下,像夜空里骤然划过的流星,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他本能地想开口说什么。
“别动!就那!”江寒知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像点名册,
“我有条件。三不准:一不准挪窝靠近我两米之内;二不准发出超过20分贝的噪音;三不准做出任何包括但不限于‘深情凝望’、‘肢体接触’、‘疑似梦游爬床’等一切打扰我宝贵睡眠的行为。”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尤其——最后一条,‘动手动脚’。”
他眼神凌厉地扫过沈砚青放在床单上的手,
“沈总,你是个体面人。今晚你是病患,我是被迫营业的人形呼吸机。出了这个门,天亮之前,谁也不认识谁。”
江寒知目光如炬,紧盯着沈砚青:“听懂没?敢犯任何一条……”他指了指门,
“麻溜滚出去享受你的总统套房。我保证今晚节目组的热搜关键词是‘沈氏总裁深夜破门未遂狼狈而出’。”
沈砚青眼底那点惊喜和瞬间涌上来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冲动硬生生被这话压了回去。
他看着江寒知那张写满“不伺候”的冷淡脸,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下抿了一下,像是有点委屈?
又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几秒的僵持,他的眼神在江寒知脸上和他指向的地板之间逡巡。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哑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动作有点急地从床上起身,没有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的床铺,而是径首走向靠窗那块江寒知指定的空地。
他甚至显得有些……乖巧?
真的开始环顾西周,像是在思考怎么把自己安置得尽量舒服又不显突兀,深绿色信息素缓缓收束,如同温顺下来的猛兽,盘踞在他周身。
嚯,真就打了地铺?演的吧?!……系统886,给我盯紧了!调高红外感应!他敢挪一厘米,立刻播报‘地鼠出洞,一级警备’!
他没再多看一眼地上那个笨拙捣鼓睡袋(也不知道沈砚青从哪掏出来的,估计是楼下医疗组友情赞助的?)的高大身影,径首走向那张终于夺回主权的大床。
掀被、躺平、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一系列动作流畅得如同设定好的咸鱼归位程序。
房间陷入昏暗,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城市灯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江寒知背对着沈砚青的方向,闭上眼,呼吸刻意调整得绵长平稳,如同沉睡。
心里却精准计时:3分钟监测启动。只要不动,就当他是个会呼吸的…充电宝。
而地板上,沈砚青裹着质地精良却显然不符合“舒适度标准”的睡袋,身体紧绷得像块待命的钢板。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目光贪婪地、无声地描摹着床上被模糊月光勾勒出的那个背对自己的轮廓,深绿色的信息素在静谧中缓慢弥漫,如同无声的潮汐,小心翼翼地环绕着那张床,不敢越雷池一步,却又带着绝对占有的满足。
一丝极轻、极低、几乎听不见的喟叹从他的唇边溢出。
真好。
他就在这里。
这么近。
他允许他在他身边。
窗外的月光无声流淌,房间里一上一下两个人,一个“酣然入睡”,一个“守护充电”,空气里飘荡着名为“平衡”的、由江寒知的规则和沈砚青的病理性依恋共同构成的诡异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