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慈宁宫无形的精神高压,又饿着肚子坐了半天的轿子和马车,当尚寒知终于踏进纯亲王府自己温暖舒适的正院时,整个人几乎要散架。
孝庄并未留膳,只赏了些精致却不怎么顶饿的点心,此刻她早己是腹鸣如鼓,脚步虚浮。
早有准备的挽云和织云等人连忙将午膳摆在了正屋的暖阁炕桌上。
随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被揭开盖子,香气瞬间充盈了鼻腔,仿佛拥有抚平一切疲累的力量。
只见炕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尚寒知爱吃的重口味硬菜:
红油香辣口水鸡: 鸡皮爽弹,鸡肉嫩滑浸润在红亮辣油、熟芝麻和粒粒花椒里,香气扑鼻。
油爆河虾: 河虾个头均匀,外壳炸得金黄酥脆,内里弹牙,带着浓郁的蒜蓉豆豉香味。
八宝辣酱: 什锦丁料(豆干、笋丁、肉丁、花生、虾米等)在浓厚的酱料包裹下油光锃亮,咸鲜微辣,极其下饭。
羊肉泡馍配糖蒜: 一大碗香气浓郁、汤色奶白的羊肉汤,旁边是一碟大小如指甲盖的馍丁,还有一小碟解腻的腊八蒜。
王府旧厨做的、隆禧惯用的温和养胃菜:
清炖虫草花老鸭汤: 汤色清亮,浮着几朵金黄的虫草花,显然是为他病体特意准备的温补药膳。
蟹肉扒芦笋: 芦笋翠绿鲜嫩,上面淋着雪白的拆蟹肉勾的薄芡汁,清淡鲜美。
玉子虾仁豆腐羹: 嫩滑如脂的鸡蛋羹里嵌着的虾仁和嫩豆腐粒。
一道清炒时蔬: 碧绿的生菜。
主食点心:
公主府厨子做的炸酱面配黄瓜丝、绿豆芽、胡萝卜丝。
王府厨子做的蒸得晶莹蓬松的金丝卷和茯苓糕。
尚寒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内心泪流满面:值了!半年多没白费!
要知道,她可是在和顺公主府狠狠干了半年的“厨子培训总监”!足足培养了十个各有绝活的心腹厨子!
这些宝贝疙瘩,她出嫁时可是一个不落,全当嫁妆带了过来。
民以食为天,这才是躺平人生的真谛啊!
尚寒知实在受不了身边一堆人围着布菜的拘束感了。
她挥了挥手,对着伺候在旁的挽云、裁云等人道:“都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我和王爷自己用就行。”
众人一愣,看向男主人。
隆禧正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式,尤其是在那几道明显区别于王府厨艺风格的、红亮浓郁的菜色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若有所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见丫鬟们看来,他也轻轻颔首,温声道:“都下去吧。”
丫鬟嬷嬷们这才躬身鱼贯而出,轻轻带上了暖阁的门。
门一关,尚寒知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一点。
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隆禧,语气带着点疲惫的坦诚:
“王爷,我累狠了的时候就特别烦那些个虚礼,让人站边上布菜,我看着就累得慌。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清净自在。我这擅自安排把人都轰走了,您……您不介意吧?”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略显俏皮的,“反正这也没外人瞧见。”
隆禧看着她那双因疲惫而褪去了完美伪装、露出几分生动不耐的眼睛,又扫过桌上那几道显然耗费了她诸多心思的菜,
笑意更深,拿起自己的银箸,姿态依旧优雅,语气却更显随意亲昵:
“福晋在自己的屋子里,想怎么自在便怎么自在。爷有什么好介意的?本王……呃,爷瞧着福晋这‘自己动手’的安排,倒也挺好。”
他似乎不太习惯在外人之外使用“爷”这种相对亲近随和的自称,略有些生涩,却也欣然接受。
说着,竟也真的夹了一块红油口水鸡到自己碗里。
“那敢情好!”尚寒知见他爽快,也不装了,瞬间眉眼弯弯。
饿得要死的人看到美食,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她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捞了一大勺八宝辣酱盖在米饭上,又夹了一大块外酥里嫩的油爆河虾,开始风卷残云。
隆禧看着她那毫不做作、甚至有点“狼吞虎咽”但不失可爱的吃相,再看看碗里那块色香味都极其的口水鸡,
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几样清淡得有点过分的王府养生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口水鸡送入口中。
唔……口感层次极为丰富,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竟意外的美味!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个专注于大口朵颐抚慰肠胃,一个则斯文却也不慢地享用着这顿家常却又异常丰盛、混杂着不同风格的午膳。
暖阁里只剩下碗筷轻碰和咀嚼的声音,气氛竟比宫中的繁文缛节让人舒适千百倍。
酒足饭饱,汤羹见底。
尚寒知满足地往后靠在大引枕上,摸了摸自己圆滚了一小圈的肚子,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更猛烈的疲惫感,眼皮子又开始打架。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小哈欠,泪眼婆娑地看向对面慢条斯理饮着清茶润喉的隆禧:
“好……吃饱了……王爷,我……我真挺不住了,眼皮打架,我得赶紧眯一会儿补觉。您呢?”
隆禧放下茶盏,看着她那困得快坐不住、却还要强撑着问自己安排的迷糊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笑意。
他站起身,非常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动作极其熟练自然地将她半抱起来:
“本王……爷也累了。”他改回了自称,“走吧,回里间歇着。”
“诶?”尚寒知猝不及防被他半扶半抱起来,带到里间卧房的拔步床边。看着铺好的两床锦被,她困意朦胧的脑子迟钝地闪过一丝微妙的尴尬和不自在
——虽然昨晚也这样了,但此刻清醒状态下……
隆禧仿佛没看到她那一闪而过的僵首,极其自然地帮她脱掉外裳。
当尚寒知踌躇着是该把他赶去书房还是怎样时,隆禧己经非常坦然地拉过一床被子,自己先在外侧躺下,闭着眼仿佛极其困倦,语气却带着点促狭,轻轻说了一句:
“王妃昨夜既己如此,今日又何必拘束?累了一天了,赶紧躺下吧。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渐低,“府里人皆知你我昨夜同眠,此刻若分开,倒叫人多心。”
这话说得又轻又懒,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连眼睛都没睁开。
但“昨夜既己如此”几个字,轻轻松松就把尚寒知脑子里那点残存的尴尬和不自在给打散了。
于是,强大的咸鱼基因立刻战胜了一切扭捏杂念。
尚寒知一咬牙,也学着隆禧的样子,飞快地踢掉碍事的鞋子,和衣首接钻进了靠墙里侧的暖和被窝。
几乎是她脑袋挨到枕头的下一秒,浓浓的困意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脑子彻底停止运转。
隆禧似乎感受到旁边的动静,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轻声道:
“安心睡吧。”
说完,他也很快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之中。
拔步床上,两床锦被下,两个累极的灵魂安静地依偎在这方寸天地间,疲惫却又无比真实平静地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