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着砂砾拍打在军妓营的破败帐篷上,染血的军旗在旗杆顶端猎猎作响,旗面暗红的血渍被狂风撕扯成缕,像极了沈月柔咽气前抓烂的胭脂纱。沈清澜攥着半枚青铜虎符踏入营门时,腐臭的血腥气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三十余名军妓横七竖八躺在草席上,手腕皆缠着浸透经血的布条,暗红的液体顺着布条滴入陶罐,将罐身染成诡异的暗褐色。
"王妃娘娘金尊玉贵,何苦来这腌臜地界?"驻军副将横刀拦住去路,刀鞘上缠着的红绸己褪成惨白,"弟兄们染了瘟病,可经不起折腾。"
沈清澜的银针擦着他脖颈钉入帐柱,针尾缠着的染血布条迎风展开,露出北境舆图的狼山豁口:"陈将军用经血染旗传递密报时,倒不嫌腌臜?"她指尖抚过布条边缘焦痕,"赤硝混着硫磺焚烧的焦味,本妃隔着三里地都闻得真切。"
帐内突然传来陶罐碎裂声,沈清澜掀帘而入的刹那,瞳孔骤缩——七八具尸体堆在角落,溃烂的腹部爬满蛆虫,蛆虫竟是罕见的赤红色!
"这是疫蛆。"她银针挑起一条虫尸,虫腹在日光下泛着金斑,"《瘟疫论》载,赤蛆食腐三日则带毒,将军让她们放血养蛆,是要炼人蛊?"
副将的刀鞘猛地砸向陶罐:"妖言惑众!弟兄们是喝了互市的匈奴酒......"
"匈奴酒里掺的是漠北狼毒。"沈清澜突然将虎符按进陶罐,经血遇青铜符身"滋啦"作响,"将军可识得这虎符缺的眼珠子?"血水顺着狼头纹路爬上符身,缺失的右眼突然弹出一截银管,管中密封的赤环蚣血清滴入陶罐,血水霎时由黑转红!
容璟的玄色披风扫过帐门,剑尖挑起翻涌的血水:"王妃这验毒的法子,倒比刑部的拶指痛快。"
"不及王爷痛快——"她反手将陶罐掷向副将,"明知军妓营染疫,还纵容用经血传讯!"罐中血水泼在副将铠甲上,遇铁锈蚀出"通敌"二字。
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划破天际,沈清澜冲出营帐。染血的军旗在狂风中完全舒展,旗面暗纹遇光显影——竟是数百个用经血写的"冤"字!
"三个月前互市开埠,匈奴人用掺了狼毒的马奶酒换走我们的军粮。"垂死的军妓攥住她裙角,指甲缝里嵌着黍米粒,"姐妹们放血染旗,是要告诉朝廷...咳咳...告诉......"
沈清澜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半截羊肠管。管中残存的乳白色液体遇风凝固,结成蛛网状的毒膜。"这不是狼毒。"她将毒膜贴近鼻尖,"是西域赤环蚣的卵膜——陈将军,你与匈奴人做的,怕是比互市更大的买卖?"
副将突然暴起,长刀劈向染血军旗。容璟的剑风后发先至,斩断刀柄的刹那,旗面被劲气掀翻。沈清澜扑向旗杆,虎符重重磕在旗座青铜兽首上——
"咔嚓!"
兽首应声碎裂,藏在其中的羊皮卷滚落展开,密密麻麻的匈奴文字间盖着镇北侯私印!
"王爷可瞧清了?"沈清澜指尖抚过印泥处未干的血渍,"三个月前,我父亲的头颅还挂在匈奴王帐上——"她突然将羊皮卷浸入陶罐,经血与毒液相融,卷首浮现大周官印,"这互市密约,盖的竟是兵部大印!"
暮色染红戈壁时,军妓营突然爆发哭嚎。最后一名垂死的军妓挣扎着爬向旗杆,经血在她身后拖出蜿蜒的痕迹:"王妃...她们把疫蛆...掺进互市的黍米......"
话音未落,一支鸣镝箭破空而来,正中心口。沈清澜扑向尸体的瞬间,看见箭尾系着的羊肠管在风中鼓胀——管中漏出的黍米粒遇血发芽,顷刻间开出血红的花!
"王妃小心!"容璟的披风卷住她翻滚避开第二支箭。染血的军旗在箭雨中燃烧,旗面"冤"字遇火重组,竟拼出匈奴文的"盟"字。
沈清澜攥着半截羊肠管冷笑:"好个互市密约——用大周的经血,染匈奴的盟旗!"
夜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军妓营己成火海。沈清澜立在焦土上,将浸透毒血的羊肠管收入袖中。容璟的剑尖挑起一片未燃尽的旗角,焦糊味里混着丝熟悉的腥甜——正是太后佛珠上的赤硝气息。
"王爷现在可信了?"她将染血的虎符按在他掌心,"从军妓营到慈宁宫,这条通敌链上挂着的,可不止沈家头颅!"
容璟拭去剑身血渍,忽然轻笑:"王妃可知,羊肠管遇寒会渗出血珠?"他剑尖指向北方雪线,"明日互市,本王带你去验验——这毒,究竟冻不冻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