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紫瑞如炬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个不甘却又无奈的念头：一旦被俘，只能自行了断，绝不能让大越的敌人打探到军情。
训完话，众人就地解散。
李紫瑞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满心烦闷。
这次任务，论艰巨程度，比不上其她几支小队要以少胜多，但也绝称不上简单，况且她带领的这五百人全是新兵。
即便在跑马场上练得再好，可一到真刀真枪的战场，终究还是缺经验。
副将史亿说得轻松，可李紫瑞心里明白，朝廷拖欠粮草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一个月，恐怕再等两个月，粮草都不一定能到。
总兵营那边倒是还有些物资，可一旦将军开口去要，就意味着得听从孙婉墨的指示。
阿红等人紧张得不行，“真到咱们上战场这一天了啊。”
“你们怕什么？”徐明花笑着说，“那些大越的狗贼来了，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
经她这么一打趣，众人情绪稍稍好了些。
只是夜深人静时，阿红还是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抽出信纸，冲明姝媓央求道：“大姐头，你帮我写封家书吧。要是我在战场上回不来了，还得麻烦你托人给我娘寄回去。”
明姝媓愣了愣，最后说道：“行，你说我写。”
其余的女兵们也都辗转难眠，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点起蜡烛，围坐过来。
“我也会写字，还有谁需要留封家书，我来帮忙写。”
这五十来号人就着那微弱的烛火，把心里翻来覆去的千言万语，使劲儿压缩成短短几句话。
“得了得了，你话太多，纸都快写不下了，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被催促的人咬咬牙：“那就帮我再加一句，望家中一切安好吧。”
明姝媓觉得帐篷里气氛沉闷，瞅准没人注意，便溜到帐篷外透透气。
边疆的夜空格外干净，星子连成一片，又闪又亮。
明姝媓仰头望着星空，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应霜月站在离她半臂远的地方。
风刮得有点猛，将应霜月散开的黑发吹到明姝媓手背上，有点痒。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听到这话，明姝媓挑起眉，“你进军营的第二天。”
应霜月脸色微微一青，“我的表现有那么差劲吗？”
“倒也不算差劲，不然发现你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沉默许久，应霜月突然问：“为什么不告发我？”
明姝媓正琢磨着明晚的作战计划，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就接了话：“一开始是想过揭发你。但又一想，男扮女装，这可是大不敬的事，你敢这么做，说不定家里有些背景。到时候别你家没受牵连，我自己反倒惹一身麻烦。”
她是不会轻易相信应霜月嘴上说的毫无背景，没背景的人敢搞这么出吗。
应霜月本以为明姝媓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来收买人心，乍一听这么首白的回答，也愣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轻轻的低笑。
这还是明姝媓头一回听到这个男人笑，怎么形容呢？
就像小石子敲击发出的闷闷声响。
许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应霜月心情颇好，“多谢你手下留情。”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才走两步，却又忽然回头，冲着明姝媓狡黠一笑，“不过你猜得没错，我家确实有些后手，你要是检举，多半是不会成功的。”
明姝媓：……还好她多留了心眼。
帐篷内，阿红正眯着眼端详自己的家书，琢磨着要不要再添几句话。
冷不丁瞧见明姝媓和应霜月一前一后走进来，便小声嘟囔：“媓姐，你咋和她一块儿出去啦？”
明姝媓用余光扫了眼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应霜月，含糊应付道：“没一块儿，我去如厕顺路碰到的。”
随着最后一封家书写完，女人们躺在地铺上，终究抵不过疲惫，不多时便都沉沉睡去。
到了翌日，所有人都被叫到跑马场上，李紫瑞仔细交代战术和对策。
她思索了一整晚，最终决定让这五百人打闪电战，能抢到多少粮草就抢多少。
夜幕缓缓落下，正是敌军士兵最为疲惫的时刻。
李将军悄然现身于城墙之上，只见她大手有力一挥。副将立刻一马当先，带领两支队伍，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一般，迅速奔袭而去。
明姝媓等人全都屏气凝神，眼睛紧紧盯着李紫瑞，静静等候她下达吩咐。
夜幕下，喊杀声如滚滚惊雷，瞬间打破寂静。
明姝媓所在的五百新兵，随李紫瑞如利箭般冲向大越军营。
刚靠近，敌方巡逻兵察觉异动，吹哨声骤响。
刹那间，大越营地灯火通明，无数身影涌出。
李紫瑞高呼：“别怕，按计划行事！”
众人立刻分成小队，默契配合。
明姝媓手持长刀，冲入敌群。身旁阿红紧跟，眼神坚定。
一个大越士兵举刀砍来，明姝媓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刺向对方腰间，那人惨叫着倒下。
战场上火光冲天，刀光剑影闪烁。马匹嘶鸣声、士兵喊杀声、武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不行，敌人包过来了！”
大越军营里刹那间亮起无数火把，如同狰狞巨兽睁开了火红色的眼眸。
显然她们对于抢粮草的行径早有准备。
明姝媓心急如焚，咬着牙，目光如炬地看向李紫瑞。
此刻的李紫瑞满脸纠结，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狠狠一跺脚，高声下令：“先撤！”
话一出口，她神色一凛，竟打算独自留在后面拦截敌军。
五百号人灰头土脸地往外撤，这一仗打得实在憋屈，除了趁乱砍死几个大越的后勤兵，压根没别的战果。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却带不走的粮草，明姝媓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只见她二话不说，猛地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越士兵，一个利落的擒拿，夺下对方手中的火把。
阿红瞧见，急得大喊：“媓姐，快撤！”
明姝媓哪有功夫回应，三两下飞身上马，用力一拍马屁股，紧接着竟把那支火把当作箭矢，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嗖”的一声，火把首首朝着粮草堆射去。
刹那间，粮草堆上火光乍起，很快传来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大越士兵们原本还想着围剿这群“侵略者”，这下顾不上了，纷纷转身，抢先跑去救火。
骑兵们都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丰州方向赶去。
等跑到较为平坦的官道上，李紫瑞刚放松了些，正准备开口嘉奖明姝媓几句，可扭头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
本该在队伍里的明姝媓以及她带领的五十号人，不知何时竟脱离了大部队，没跟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