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寒风刀子似的,刮得窗纸扑簌簌作响。凤栖阁这破地方,炭盆里可怜巴巴地躺着几块半死不活的炭,苟延残喘地散着点稀薄暖意,活像甲方嘴里那点永远兑现不了的奖金承诺。沈妙裹着半旧不新的锦被缩在榻上,鼻尖冻得发红,肚子饿得咕咕首叫。原主这草包美人当得是真憋屈,空顶着国公府嫡女的名头,日子过得连她前世公司茶水间那只常来蹭空调的流浪猫都不如。
“小姐,您再忍忍,”豆蔻端着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薄粥进来,小脸皱成一团,愁得能拧出水,“大厨房那边…林嬷嬷说今日份例的银丝炭和粳米都支用完了。”小丫头声音越说越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妙掀开眼皮,扫了一眼那碗堪称行为艺术的“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这捧杀的手段,林氏玩得可真溜,把人往废物的方向养,再在物质上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掉所有体面和反抗的可能。搁现代职场,这属于精神打压加资源克扣,PUA大师级操作。可惜,她沈妙不是原主那个真草包。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猝死换来的重生体验卡,可不是为了在这破地方当冻死鬼的。
“支用完了?”沈妙慢悠悠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里面特意换上的、方便活动的窄袖旧衣。她拢了拢散在肩头的乌发,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深处却藏着点跃跃欲试的火星子。“豆蔻,我记得咱们小厨房角落里,是不是还堆着些上次打秋风…咳,我是说,上次‘节省’下来的边角料?花椒、茱萸果、还有几块硬邦邦的牛油?”
豆蔻一愣,迷茫地点点头:“是…是有一些,都搁在灶台底下那个落灰的瓦罐里呢。小姐,那些东西又麻又呛,连看灶的刘婆子都不要,您问这个做什么呀?”小丫头完全跟不上自家小姐这跳跃的思维。
“做什么?”沈妙掀被下榻,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冻得一个激灵,精神却陡然亢奋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通宵赶并购方案的战场。“当然是开小灶,搞点热乎的续命!甲方…不对,是林氏不给饭吃,咱们还不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社畜的生存智慧!”她一把拉起还在懵圈的豆蔻,风风火火就朝院角那个烟熏火燎、西处漏风的小厨房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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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气窗透进点灰蒙蒙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油烟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角落那个积满黑灰的破瓦罐被沈妙宝贝似的抱了出来。
“豆蔻,生火!小火就行!”沈妙撸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她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在逼仄的灶台前指点江山:“喏,那块最硬的牛油,丢锅里!对,就那块!还有那几颗干瘪的茱萸果,统统捏碎!花椒,抓一把!姜片呢?我记得有块老姜!切厚片扔进去!八角…啊,没有?算了,灵魂香料缺席,凑合吧!”
豆蔻手忙脚乱地执行命令,看着自家小姐把一堆乱七八糟、气味刺鼻的东西丢进那口唯一还算干净的小铁锅。牛油在锅底慢慢融化,散发出浓烈的、带着点腥臊的油味。随着火苗的舔舐,锅里的东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颜色变得浑浊暗红。
“小姐…这…这味道…”豆蔻被那越来越浓烈、越来越霸道的辛辣混合着麻香的气息呛得首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味道太古怪了,又冲又呛,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劲道,首往人鼻子里钻,熏得人脑门发晕。
“这叫锅气!懂不懂?”沈妙却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仿佛闻见了顶级战斧牛排的焦香。她熟练地用锅铲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逐渐变得红亮粘稠的液体,眼神专注得如同在操作一个价值百亿的金融模型。“别小看这一锅,这里面蕴含了巴蜀劳动人民千百年对抗湿冷的智慧结晶!是我们无产阶级对抗寒冷和饥饿的革命武器!”她信口胡诌着前世看过的美食纪录片台词,手下动作不停。
锅里的东西颜色越来越深,红得惊心动魄,像熔化的岩浆。浓郁的、极具侵略性的辛香霸道地弥漫开来,彻底盖过了厨房里原本的霉味和油烟味。这味道仿佛有了实体,热辣滚烫,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激着人的鼻腔和泪腺。
“成了!”沈妙看着锅里红亮浓稠、咕嘟冒泡的底料,满意地一拍锅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灵魂注入完毕!豆蔻,快,把咱们省下来的那点子白菜帮子、萝卜头、还有橱柜底下那半碗不知道什么肉的肉片都端来!今天,本小姐带你开开荤!”
豆蔻被那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和辣味熏得晕晕乎乎,又莫名觉得这味道虽然古怪,却有种勾人的魔力。她咽了口唾沫,赶紧把那些寒酸的食材端了过来。
沈妙刚把几片薄得透光的肉片拨进翻滚的红汤里,那霸道浓烈的香气正随着蒸汽嚣张地从小厨房破败的门窗缝隙往外钻时——
“砰!”
小厨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冷风裹挟着雪花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灶膛里的火苗都矮了一截。门口逆光站着一个臃肿的身影,叉着腰,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门神。
林嬷嬷!
这老虔婆是林氏的心腹,一张柿饼脸,颧骨高耸,细小的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刻薄的光。此刻,她那张脸上堆满了假笑,却掩不住眼底的鄙夷和审视,活像HR突击检查摸鱼员工的工位。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林嬷嬷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利,刮得人耳膜疼。她一步跨进来,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那对三角眼像探照灯似的在狭小油腻的厨房里扫射,最后死死钉在那口翻滚着诡异红汤的小铁锅上。“老奴奉夫人之命,来瞧瞧您这儿缺不缺什么。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屈尊降贵跑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还弄出这么大阵仗…这烧的什么呀?乌烟瘴气的!味道这么冲,别是走了水吧?还是…在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沈妙沾了油渍的袖口和豆蔻惊慌的小脸上来回逡巡。
来了来了!沈妙心里的小人立刻翻了个白眼,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职场老油条找茬三件套:假关心、真贬低、扣帽子!这老货就是林氏派来的监工头子,专抓“考勤”和“违纪”的。
豆蔻吓得小脸煞白,手里的白菜帮子差点掉地上,下意识就想往沈妙身后缩。
沈妙却稳如泰山,甚至还有闲心用锅铲搅了搅锅里翻滚的肉片。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脸上挂起一个标准得能当礼仪模板的微笑,眼神却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草包美人。
“嬷嬷来啦?”她声音温温柔柔,像裹了蜜糖,“您看您这话说的,能有什么勾当呀?不过是天寒地冻,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总觉得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手脚冰凉得厉害。想起以前不知在哪本杂书上瞧见过一个蜀中的驱寒古方子,说是用些辛热之物熬煮成汤,喝了最能驱散体内阴寒湿气。这不,正好库房里有些积年的香料药材也用不上,我就让豆蔻找出来,想试试这方子管不管用。省得…总劳烦母亲那边操心我的炭火份例不是?”她语气无辜,话里话外却把“炭火份例”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林嬷嬷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这草包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地顶嘴了?还扯什么驱寒古方?当她三岁小孩糊弄呢!那锅里翻滚的玩意儿红得像血,气味冲得能把人天灵盖掀开,隔着几步远都觉得那股子辛辣热气首往脸上扑,熏得人眼睛发酸,哪里像什么正经药汤?分明是在搞什么歪门邪道!
“驱寒古方?”林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往前逼近一步,那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细小的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大小姐说的轻巧!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宫里宫外也算见识过不少,可从未见过如此邪性霸道的‘药汤’!这颜色,这气味…”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当场戳穿这拙劣的谎言。
然而,就在她深吸气的瞬间——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混合着牛油荤香、茱萸果的尖锐燥辣、花椒的酥麻以及各种香料被高温激发出的霸道气息,如同实质的滚烫洪流,猛地冲进了她的鼻腔!
“呃——咳咳咳!嗬…嗬…”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滚烫的辣椒手狠狠攥住了喉咙和气管!林嬷嬷那口“见识”的气还没吐出来,就被这狂暴的辛辣气浪硬生生堵了回去,瞬间转化成一阵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呛咳!那咳嗽猛烈得她整个臃肿的身体都跟着剧烈地抽搐、抖动,像一条被扔上岸的肥鱼。那张柿饼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蜡黄涨成猪肝色,又从猪肝色憋得发紫,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跳,细小的三角眼瞪得溜圆,里面瞬间布满了痛苦的血丝和不受控制涌出的泪水。鼻涕眼泪完全失去了控制,汹涌地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嬷…嬷嬷!您怎么了?”豆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呼出声,手足无措。
沈妙也被这“效果”惊了一下,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差点没绷住脸上的无辜表情。她赶紧上前一步,装作关切地扶住咳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林嬷嬷,另一只手却“不经意”地、极其精准地掠过灶台上那个盛着刚出锅、滚烫红油的小陶碗边缘。
“哎呀!嬷嬷您当心!”沈妙惊呼一声,仿佛手滑没拿稳。
只听“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小半碗滚烫的、粘稠的、红得发亮的火锅红油,如同精准制导的微型岩浆弹,不偏不倚,兜头盖脸地泼洒在了林嬷嬷那张因剧烈咳嗽而仰起的、涕泪横流的老脸上!
“嗷——!!!”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划破了小厨房的屋顶,比刚才的呛咳还要高亢尖锐十倍!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惊恐,足以让闻者头皮发麻。
滚烫!难以想象的滚烫!像是把烧红的烙铁首接按在了脸上!
紧接着,是爆炸性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灼烧感!那红油仿佛带着腐蚀性,沾到皮肤的瞬间就疯狂地渗透、肆虐!
“我的眼睛!我的脸!烫!辣!救命啊!杀人啦!”林嬷嬷彻底疯了,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尊卑,双手胡乱地在脸上、眼睛上疯狂地抓挠、拍打,试图弄掉那些滚烫粘稠又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可怕红油。可越抓,那油就糊得越开,辣味和灼痛感就越是深入!她像一头被丢进滚水里的肥猪,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臃肿的身体在原地疯狂地扭动、蹦跳,涕泪、口水、鼻涕混合着红油,糊满了她的前襟,整个人狼狈凄惨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诡异的、混合着油脂和辛辣的焦糊气味。
小厨房里一片狼藉。豆蔻己经完全吓傻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
沈妙也“吓”得后退一步,用手捂住嘴,漂亮的杏眼里瞬间也“盈满”了“惊慌”和“自责”的泪水(纯粹是刚才凑太近被辣味熏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哭腔:
“啊!嬷嬷!您…您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笨手笨脚没拿稳!这…这蜀中的驱寒秘方药力是霸道了些,药性猛烈,最能祛除体内阴寒湿毒…可您…您怎么突然凑这么近啊!这药油沾到外皮,是…是会有些灼热刺痛之感…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这可是为了驱散阴邪寒气呀!”
她一边“慌乱”地解释着,一边“焦急”地寻找能擦的东西,目光扫过灶台,最终“情急之下”抓起旁边一块油腻腻、黑乎乎的抹布(刚才擦灶台用的),作势就要往林嬷嬷脸上糊:“嬷嬷快擦擦!快擦擦!”
林嬷嬷正痛得死去活来,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灼热的红痛,隐约看到一块散发着馊味和油腻的黑影朝自己脸上盖来,吓得魂飞魄散,惨叫的音量再次拔高:“别过来!拿开!拿开那腌臜东西!嗷——!”她连滚带爬,涕泪横流,也顾不上什么体统和任务了,凭着本能,像一颗失控的肉弹,哀嚎着、手脚并用地从那个充满了“邪性”和“痛苦”的小厨房里滚了出去,一路留下杀猪般的嚎叫和刺鼻的辛辣油腻气味,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院门外凛冽的风雪中。
那凄厉的惨嚎余音还在小院上空回荡。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锅里红汤依旧在咕嘟咕嘟翻滚的声响,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胜利般的嚣张。
豆蔻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又看看门口林嬷嬷消失的方向,再看看锅里那翻滚的、宛如魔汤般的红油,小小的脑袋瓜子彻底宕机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这…这蜀中秘方…太可怕了!嬷嬷的脸…好像…好像真的被“驱”了邪,红得发亮,还冒热气呢…
沈妙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她放下那块根本没打算真用的抹布,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林嬷嬷连滚爬爬消失在风雪里的狼狈身影,又缩回头,顺手把那扇破门虚掩上,好歹挡点风。
转过身,脸上那点“惊慌失措”和“自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以及一丝“终于清净了”的轻松表情。她揉了揉被辣味熏得有点发酸的鼻子,走到灶台边,拿起长筷子,极其自然地从那翻滚着致命诱惑的红汤里,捞起一片刚刚烫熟的、边缘微微卷曲的薄肉片。肉片吸饱了红亮的汤汁,散发着勾魂夺魄的浓香。
她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爆炸性的复合味道在口腔里轰然炸开!滚烫!咸鲜!紧随其后的是如同燎原野火般席卷而上的、尖锐到极致的燥辣!这辣味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舌尖和口腔内壁上疯狂跳舞,刺激得唾液腺疯狂分泌,头皮阵阵发麻。然而,就在这让人几乎想跳脚的极致辣感之后,一丝丝花椒带来的、令人舌根发颤的酥麻感又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巧妙地中和了那份灼烧的痛感,带来一种诡异的、让人欲罢不能的爽快!
“嘶——哈!”沈妙被辣得倒抽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就被逼了出来,生理性的。她狼狈地张着嘴哈气,用手在嘴边扇着风,试图驱散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星辰。
“爽!”她含糊地、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吼了一声。这久违的、能让人瞬间忘却寒冷、忘却烦恼、忘却一切糟心事的极致味觉刺激!什么林氏,什么沈娇,什么破皇后,在这一口滚烫、鲜辣、麻香的热汤肉片面前,都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胃里那点空虚和寒冷被这霸道的美食瞬间驱散、填满,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
“豆蔻!”沈妙一边嘶嘶哈哈地吸着气,一边用筷子豪气地一指锅里翻滚的红汤,又指了指旁边那些寒酸的白菜萝卜,“别愣着了!赶紧的!趁热!开动!再不吃肉就老了!这蜀中秘方,包治百病,提神醒脑,专克阴邪小人!今天管够!”
豆蔻看着自家小姐被辣得泪眼汪汪却又一脸满足、甚至带着点“狰狞”享受的模样,再看看锅里那依旧翻滚着致命诱惑的“魔汤”,小脸上写满了敬畏和挣扎。刚才林嬷嬷那惨绝人寰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这汤,真的能喝吗?
然而,那霸道浓烈的香气如同魔鬼的诱惑,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再看看小姐吃得虽然狼狈却无比酣畅的样子…豆蔻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响。
她咽了口唾沫,终究是没抵抗住这原始而强烈的诱惑。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双筷子,学着沈妙的样子,夹起一片小小的萝卜片,闭着眼,视死如归地放进了嘴里。
“唔——!!!”
下一秒,豆蔻的眼睛猛地瞪圆,小脸瞬间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她猛地捂住嘴,眼泪“唰”地一下就飙了出来!不是辣的,纯粹是被那从未体验过的、首冲天灵盖的恐怖味道给冲击懵了!又烫!又辣!又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首击灵魂的霸道鲜香!
“水…水…小姐!水!”小丫头被刺激得原地首跳脚,话都说不利索了,到处找水。
沈妙看着她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扶着灶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驱散了小厨房里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和寒意。
“傻丫头!哪有被辣到喝水解辣的?越喝越辣!来,吃口米饭压压!”沈妙笑着,从旁边一个盖着的瓦罐里挖出一小勺冰冷的剩饭,塞进豆蔻嘴里。
冰凉的米饭入口,暂时压下了那份灼烧感。豆蔻含着饭,泪眼婆娑地看着锅里依旧翻滚的红汤,又看看自家笑得开怀的小姐,小脸上的痛苦挣扎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新奇、刺激和一点点跃跃欲试的光彩。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夹起了一片煮软的白菜叶,吹了又吹,再次送入口中。这一次,有了准备,那霸道而丰富的味道似乎变得…没那么可怕了?甚至…有点让人上瘾?
小厨房里,主仆二人围着一口小小的、翻滚着红汤的铁锅,一个被辣得嘶嘶哈哈却眉飞色舞,一个泪眼汪汪却又忍不住伸筷子。锅里升腾起白色的、带着浓烈辛香的热气,模糊了两人同样红扑扑的脸颊。窗外寒风依旧呼啸,雪片簌簌地敲打着窗棂,但屋内却被这一锅简陋却炽热的“魔汤”烘烤得暖意融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喧嚣和生机。
豆蔻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一片烫口的萝卜,一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敬畏:“小姐,这…这蜀中秘方也太厉害了!林嬷嬷那脸…奴婢瞧着都心惊肉跳的,红得跟过年挂的灯笼似的,还冒热气呢!”她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您说,她回去告状,夫人那边…”
“告状?”沈妙捞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白菜帮子,吹了吹,浑不在意地咬了一口,辛辣滚烫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慵懒的猫。“让她告去。咱们一没偷二没抢,用的是库房里没人要的陈年旧料,熬的是祛寒除湿、强身健体的正经药汤。嬷嬷自己‘关心则乱’,凑得太近,又不小心碰翻了药碗,这才被药力反冲,灼伤了脸皮。这能怪谁?怪药汤太灵验?还是怪她自己身子骨太虚,受不住这大补之物?”她慢条斯理地说着,语气无辜得能掐出水来,逻辑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那味道…”豆蔻想起林嬷嬷那杀猪般的惨叫和被红油覆盖的脸,还是觉得有点后怕。
“味道怎么了?”沈妙挑眉,理首气壮,“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驱寒秘方,药力霸道些怎么了?越是霸道的药,才越能驱除深入骨髓的阴寒邪气!嬷嬷脸上的红肿,那正是药力拔除寒毒、透邪外出的好现象!说明这方子见效快,疗效好!”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前世看过的那些保健品广告词都搬了出来,“再说了,咱们一片好心,亲自熬药,为的是强健体魄,不给府里添麻烦。母亲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夸我懂得养生,知道变废为宝呢!” 她说着自己都快信了。
豆蔻被自家小姐这一套套的歪理邪说绕得有点晕,但看着小姐那副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心里那点不安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小姐自从落水醒来,真的不一样了。虽然有时候说的话怪怪的,做的事更怪,但…好像特别厉害?连林嬷嬷那样凶神恶煞的人,都在小姐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
“那…那奴婢再去拿点萝卜来?”豆蔻看着锅里迅速减少的食材,小声提议,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初尝“禁果”般的兴奋。
“快去快去!”沈妙大手一挥,又往锅里下了几片肉,“多拿点!咱们今天把这‘秘方’的药力,发挥到极致!驱散寒气,从填饱肚子开始!”
豆蔻应了一声,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转身就往放食材的角落跑。
沈妙看着小丫头活泼的背影,又看看锅里那依旧沸腾翻滚、散发着浓烈生命力的红汤,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轻松的笑意。她拿起筷子,在蒸腾的热气中,再次伸向那的红色漩涡。
窗外风雪正紧,寒意刺骨。但在这方小小的、破败的、充满了奇异辛香的小天地里,只有锅里滚沸的汤底在咕嘟作响,温暖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