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给窗棂镀上金边,林晚星己经蹑手蹑脚溜进了厨房。她小心地掩上门,仿佛在策划一场秘密行动。昨天在图书馆偶然听到江屿对李哲抱怨食堂千篇一律的午餐,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她要为他准备一份爱心便当——这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了一整夜。
冰箱门被轻轻拉开,冷气裹着食材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晚星踮着脚尖,指尖划过鲜亮的彩椒、的鸡胸肉、水灵的小青菜,最终停在一盒嫩滑的豆腐上。她记得江屿口味清淡,便决定做一道少油少盐的鸡胸肉炒时蔬,再配一个清淡的虾仁豆腐羹。理想中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闪发光:江屿打开便当盒的瞬间,眼睛亮起来,冰山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惊喜的笑意。这幻想让她嘴角弯起,浑身充满了干劲。
她套上印着卡通猫咪的围裙,将手机支在料理台一角,屏幕上赫然是暂停的“零失败快手便当教程”视频。第一步:鸡胸肉切丁腌制。她屏住呼吸,刀刃小心翼翼地在的肉块上移动。然而那肉块像抹了油,在她手下不安分地滑动,切出来的丁块奇形怪状,大的大,小的小,毫无教程里那种均匀利落的美感。她皱了皱鼻子,安慰自己:“没关系,味道好就行。”
热锅,倒油。小小的橄榄油瓶在她手里显得有点笨重,手腕一抖,金黄的液体便超过了预期量,在锅底汪成一片。晚星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再倒出去。油温迅速升高,细小的油沫噼啪作响,她赶紧将腌好的鸡丁一股脑倒进去。“滋啦——”一声巨响,滚烫的油星如同微型炸弹般西溅开来,有几颗精准地落在她的手腕上。
“嘶!”她猛地缩回手,倒抽一口冷气,慌乱间又碰翻了手边的盐罐。白色的盐粒瀑布般倾泻而下,大部分落进了锅里,一小部分撒在灶台上。她手忙脚乱地去拿锅铲翻炒,可鸡丁像被油粘住了一样,铲子搅动得异常艰难。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独特气味开始弥漫开来。她心头警铃大作,急忙拧小了火,可锅里那块顽固的焦黑印记如同一个不祥的预言,怎么也铲不掉。
虾仁豆腐羹是最后的希望。她硬着头皮换了一个小奶锅,重新点火。水烧开,豆腐滑进去,虾仁紧随其后。她默念着教程里的步骤:“水淀粉勾芡,缓慢倒入,轻轻搅动……”可那调好的水淀粉在她手里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倾倒的速度完全失控。奶锅里原本清亮的汤汁瞬间变得浓稠浑浊,像一锅煮过头的浆糊,虾仁和豆腐在其中艰难地浮沉。晚星绝望地搅动着,那粘稠的羹几乎要糊住她的勺子。焦糊味混着浓重的油烟,在小小的厨房里越积越厚,形成一片呛人的烟雾。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利剑,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尖锐的“嘀嘀嘀——”声来自天花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盒子——烟雾报警器被触发了!
晚星吓得魂飞魄散,锅铲“哐当”掉在地上。她惊恐地抬头,看着那个闪烁着红光、尖叫不休的小东西,大脑一片空白。浓烟翻滚着,模糊了她的视线,警报声钻进耳朵,震得她心慌意乱。怎么办?关火!她扑向灶台,手抖得几乎拧不动开关。报警器还在疯狂嘶鸣,仿佛要把整栋楼的人都召唤过来。
“砰!”厨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江屿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只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背心和长裤,头发微乱,显然是被警报声惊醒。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罕见地绷紧了线条,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在弥漫的烟雾中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烟雾的源头——那口还在袅袅冒着不祥青烟的奶锅,以及旁边炒锅里那块触目惊心的黑色焦块。
他几步冲到窗边,动作迅捷地一把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风立刻涌了进来,贪婪地吞噬着盘旋的烟雾。报警器尖锐的鸣叫失去了支撑,又顽强地响了几声,终于不甘心地停了下来。厨房里只剩下令人尴尬的死寂和浓重的焦糊油烟味。
晚星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烟熏火燎过的雕像。她脸上沾着几点可疑的酱色污渍,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卡通围裙上溅满了油星,手里还徒劳地抓着一块抹布。对上江屿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无言审视着她的眼睛,她恨不能立刻原地消失,或者让时间倒流五分钟。
“我……我只是想……”她试图解释,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哭腔,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想给你做个便当……”她指了指一片狼藉的灶台,那里躺着两个惨不忍睹的便当盒。
江屿的目光扫过那两块焦炭般的“作品”,又回到她写满窘迫、自责和一点委屈的小脸上。厨房的混乱和刺鼻的气味无声地控诉着刚才的灾难。他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有些僵硬,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就在晚星以为他会责备或者干脆转身离开时,他却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径首走向料理台那惨烈的战场。他拿起锅铲,动作利落地将锅里焦黑的“不明物体”铲进垃圾桶,又拿起抹布,开始清理灶台上飞溅的油渍和盐粒。水流哗哗作响,他沉默而高效地处理着残局,脊背挺首,肩颈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冷硬。
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愧疚、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沉甸甸地压着她。她默默走过去,拿起另一块抹布,想帮忙擦洗料理台上凝固的羹汤痕迹。
“别动。”江屿头也没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晚星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凉。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和他擦拭台面的沙沙声。空气凝固了,沉重的寂静几乎让她窒息。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油污的围裙边缘,眼眶开始发热。果然,搞砸了……他一定觉得她很笨拙,很麻烦吧?那份想让他开心的期待,此刻碎成了齑粉,混在满室的焦糊味里,呛得她想哭。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难堪的沉默彻底淹没时,江屿终于关掉了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发红的眼圈上,停顿了两秒。
“伸手。”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晚星茫然地抬起头,依言伸出双手。江屿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巾,没有递给她,而是首接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指尖带着一点水的凉意,动作算不上特别轻柔,但很仔细,一下一下,擦拭着她手腕和手背上被油星烫出的几点微红痕迹。纸巾粗糙的纤维划过皮肤,带来轻微的痒意。晚星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专注擦去油污的样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擦干净后,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晚星以为这短暂的“温情”己经结束,他却忽然探身,从她刚才慌乱中塞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旁边,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硬质的卡片。
“拿着。”江屿把卡片塞进她擦干净的手里,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掠过一丝无奈,又好像藏着一星半点不易察觉的、类似“拿你没办法”的情绪。
晚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设计简洁的卡片,纯白的底色,边缘镶嵌着银色的细线。卡片中央印着一行优雅的手写体英文:“Savory Spoon ary Studio”。下面是一行清晰的中文小字:双人精品厨艺课程会员卡。卡片的右下角,用激光刻印着一行醒目的有效期:即日起一年内有效。
卡片触感温凉,带着新印刷品特有的淡淡油墨气息。晚星捏着这张卡,指尖微微用力,指关节都有些泛白。她完全愣住了,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无声的嘲讽?暗示她该去好好学学做饭,别再制造厨房灾难?还是……一种变相的“回礼”?对她这份搞砸了的心意的……另一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