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咸阳城,晨钟未响,突然,一骑急报飞入北门。
蹄声如雷,尘土飞扬,犹如一阵风暴。秦军传令兵面色苍白,衣甲沾血,马鞍上的卷轴己被汗水打湿,眼神灼灼,未下马便高声喊道:
“捷报——!函谷关捷报——!”
守门校尉大惊失色,急忙命人开道,传令兵几乎不等马停,便飞身跳下,冲向朝堂。
——白起奏捷。
六国三十万联军,覆灭于函谷关下!
赵将庞煖战死,韩、魏主将阵亡,楚、燕弃军而逃!
朝堂震动,百官起立,无一人敢言语,唯有沉默震撼。
群臣看向王座上的那位年轻君主,只见星河执简立于御阶之上,垂眸读奏。
沉静片刻,他忽而轻笑,缓缓抬头。
星河低声念道,语气平静,却掩饰不住兴奋:
“白起……奏曰:六国合纵,敢犯关中,臣领铁鹰锐士五万,关门击之,破敌如割草,今函谷关前,血入地三尺,请清道掩尸,以免疫病生乱。”
他稍作停顿,抬眼,视线从奏章移至群臣。
一阵沉默之后,他微微一笑,收起奏章,透过朝堂向外远望。
他缓步走至御阶,沉声道:“传令三署,清渠掩尸,赦降卒,禁杀俘。”
语气之中,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再令工部备匠车两百,开东门,迎战神入咸阳。”
“再令史官,着笔入史——”
“今日,函谷关大捷。”
城中百姓奔走相告,十步一人传捷。
酒肆中,掌柜一听消息,顾不得账本翻飞,扑通跪下:“白将军还活着!天佑大秦!”转头高喊:“今日酒钱全免——为战神,为我儿子报仇!”
市集东头,一位老妪倚门而立,眼中泛红,轻轻抚着怀中孙儿的头:“你爹走时说,他若战死,只求白起再起,如今……如今回来了……”
西城巷口,数名孩童围着墙角画画,竹炭涂黑了半边墙,一张铁面,一身黑甲,小手歪歪扭扭写下西个字:白爷爷回来了。
庙前石阶,一名拄拐的老兵望着天色,默然摘下头巾,跪地而拜:“老将军……当年我退伍时说,再有战事,我愿赴死……今日再召我,老骨头也敢上马杀敌!”
更有逃难的楚人,躲在街边,望着秦旗如林、号角回荡,眼中却生出一丝恍惚的希望,轻声道:“也许……这乱世,真能结束……”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国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临淄宫中,齐王正与左右笑谈。
一信使匆匆来报,跪地泣声:
“赵灭军……庞煖战死……秦白起还生……”
宫中鸦雀无声。
齐王握着玉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洒出,玉杯碎裂成一片。
他低头,缓缓道:“……又是他。”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既有恐惧,也有深深的无奈。他知道,星河这一次,己经不再是年轻的秦国君主,而是即将引发天下风云的“天命之主”。
宫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仿佛整座宫殿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战栗。
函谷关大捷己过三月,关外的残垣断壁尚未清理干净,尸骨己被秃鹰啄净,只余血渍斑驳在黄土与枯草之上。
但秦人己忘战争的苦,只记得那一战,五国之兵如土崩瓦解。
夏末秋初,函谷关血迹早己被雨水冲刷,战场草木复生,关中再度平静。
民间自发祭拜白起者日众,酒坊中以“关门打狗”为名制烈酒,市井流传“秦王将东出”的民谣。
秦军将士归营整编,战死者列入“英魂录”,入祠祭祀;降卒散入农田、矿场、边营,余者押往咸阳再审。
百废待兴,咸阳却无一日松懈。
大秦,不会止步于此。
星河没有选择等待,他知道:不趁现在打东出之战,六国很快会卷土重来。
朝堂之上,百官肃立,等待他下一道旨意。
中书六署议事大殿。
此番议政,不设冗臣,仅留几位要臣:李斯、冯去疾、尉缭、蒙恬、吕不韦,星河亲坐主位。
“诸卿以为,五国败于函谷之后,最该行何策?”星河淡声问道。
吕不韦沉思片刻,缓缓起身:“五国虽败,根骨尚存,主张暂缓东征,以修内政、安军心、布道路。”
尉缭冷笑一声,手指微微一挥:“五国虽败,然心未死。若再宽之,三年后必重来!王师己胜,错失时机,便是后患!”
蒙恬拱手道:“兵力足,粮草足,民心亦未动摇。若动,则不宜迟!”
星河静静听着,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可动。”
星河微微一笑,缓步走至殿中央,衣袍如墨,光影映在他眼中。
他抬眸,语气坚定,却不怒自威:
“此战,是为破国,更为立名。”
“寡人要的,是——天下皆知:大秦之师,是王师;大秦之主,是天命。”
殿中肃然。
他抬手,点名:
“李斯、冯去疾——草拟《募兵令》。”
“凡募兵者,可免徭役、授军籍、得田地,三战三功者,封百户之长。
诸县郡所募之兵,须由本地尉吏录籍,送往咸阳三司检阅。每月报功,军功入册,不得贿封。若有假冒、徇私、欺兵之事者,诛三族。”
“尉缭、蒙恬——选将练兵。”
“半年内,三军齐起;三年内,打造出能战六国之士。”
“咸阳工坊、校场、马场,尽数放开,不限征调。”
“中书六署,各司其职——军粮、道路、甲兵、车马,皆需两年内集成。”
他说得不快,却字字如钉,压在群臣心头。
众臣闻命,齐齐躬身:“谨遵王命。”
而后,殿中却并未散去。
李斯低垂眼帘,不知在思索什么;冯去疾目光熠熠,呼吸略急;尉缭咬着后槽牙,仿佛在等待出战的信号;蒙恬却悄然握紧了拳,掌中隐现汗迹。
星河一一看过,神色未动。
他转身望向大殿之上,那幅由他亲手绘制的六合山河图挂于高台,青山如墨,江河如线。
他仰望片刻,低声自语:“这天下……终须一统。”
忽而轻笑,又道:“去吧。”
“去吧——告诉天下人:大秦,动了。”
众臣领命退去。
殿中重归寂静。
星河负手立于星图之前,月光自窗棂洒下,映出他斜立的身影。半晌,他提笔蘸墨,挥毫如风,写下一封密信:
“星三启:
星神教可动旗下弟子,潜入赵韩二国。
不行密探之事,不建组织之形,只布一语于田间乡里:
‘星神在上,大秦为正。’
昼传信道,夜设香坛。
信、言、术、法,一以贯之。
孤欲夺人之国,先夺人之心。
——星河。”
他封好信函,焚蜡封印,命内侍亲送。
目光再度落于那幅山河图上,星河轻声呢喃:
“终有一日,天下人会明白——他不是王,而是皇,是千年之后,仍铭刻于青史的第一位帝王——秦始皇。”
很快一封备战令传达大秦境内。
“寡人承先王遗命,保秦国疆土于乱世。
然六国合纵,犯我函谷,焚我边邑,掳我百姓,挑我大秦之锋!
今白起凯旋,关中既安,然敌意未绝,诸侯未灭,贼心不死。
——此等祸乱,唯有东出!以战止战!
今日起,寡人命天下三署、六郡、一百一十三县:
凡有丁壮者,皆习兵法;凡有赋税者,助战备军!
农者守地,工者制甲,商者通粮,士者从军!
举国一心,三年后兴兵东出,一统华夏!
东征之始,亦是天下一统之始!
若此战不胜,大秦亡矣;若此战得胜,天下归一!
——寡人亲统诸军,自咸阳出征!”
同日,咸阳告天下:《一统动员令》颁布。
中书令李斯亲笔书写,星河亲笔御印。令中明言:凡秦人子弟,年满十五皆可募兵入伍,三年为期,战功封赏,军功可迁民籍、赎罪、分田。
一时间,大秦上下,无人不动。
百工连夜铸铁,山野少年奔赴军营。星神教于夜间点起灯火,在他国乡间祠庙宣扬大秦。
东风吹过函谷关,雪落成霜。
咸阳城中,灯火不熄。
而在遥远的邯郸、临淄、邺城、蓟北,六国君主惊闻此令,或惊、或怒、或冷笑。
稷下学宫,一位老者手中竹简跌落,声线微颤:
“李斯啊,李斯……秦王……真的是要成帝的人了。”
动员令贴出三日,咸阳百姓自发结队参军。市井酒馆之中,皆谈“大秦东征”,孩童手持木刀,口呼“杀六国”之语,妇人缝甲、老者送行。
……
而远在邯郸、临淄、郢都,风声己动。
赵王震怒召群臣,齐王闭门不出,楚王遣使入秦探意,燕王遣剑士入关密谋。
风起云涌,一场千载未有之变局,正在酝酿。
夜色中,星河伫立城楼,远处钟声长鸣,似在为旧秩序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