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晟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拨开左侧的头发，露出头皮上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圆形疤痕。“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开始头痛。”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扫描显示海马体有微观层面的细胞凋亡，医生说是罕见神经退行性疾病，但我知道那是什么——两种意识在争夺同一具身体。”
他转向祁颜，眼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最讽刺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哪部分会先崩溃。是俞晟，还是祁明？”
祁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一首以为自己是这场悲剧的旁观者，现在才明白每个人都是囚徒——俞晟困在双重意识里，哥哥的记忆困在错误的身体里，而她困在虚假的记忆中。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为什么我的记忆也被篡改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哥哥？”
俞晟的表情变得复杂：“根据我找到的资料，那是一种群体性记忆干预。祁明死后，父亲和祁教授使用了一种实验性神经递质。影响了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中枢。目的是减轻创伤，但副作用是造成了集体记忆缺失。”
他走向书架，取下一本相册，翻开中间一页：“看这个。”
照片上是七岁的祁颜站在生日蛋糕前，身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被后期处理过。“这是原始照片。你哥哥确实存在过，但所有人的记忆被修改后，照片上的他就成了‘不存在的人’。”
祁颜颤抖着接过相册。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中那些模糊的片段——生日派对，花园玩耍，树屋秘密——都不是幻觉，而是被强行压制的真实记忆。蓝色蝴蝶被打碎的那一刻，不仅是物品的损毁，更是她与哥哥之间记忆锚点的毁灭。
“我需要时间。”她突然说，合上相册，“这一切…太过了。”
俞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理解。但请记住，无论你发现什么，我保护你的心是真实的。这不是程序或者记忆，是…我的选择。”
祁颜没有回答。她收拾好父亲的笔记本和投影仪，走向门口。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时，俞晟的声音再次响起：“祁颜，还有一个问题你没问。”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什么问题？”
“如果我是承载祁明记忆的容器，”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么，你确定你还是原来得祁颜吗？”
这个可怕的问题像一桶冰水浇在她头上。祁颜猛地转身：“什么意思？”
俞晟的表情充满怜悯：“蝴蝶计划进行了七次实验。前六次的受体和供体是谁？为什么所有关于你七岁前的照片都经过处理？”
他指向她手中的笔记本，“也许答案在那被撕掉的最后一页上。”
祁颜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想起密室中那些年代久远的收藏品，那些她确信己经丢失的童年物品。如果…如果她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呢？
“我会找到真相。”她最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不管那是什么。”
走出别墅时，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祁颜坐进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后视镜中的自己突然变得陌生——那双眼睛真的属于她吗？那些记忆真的是她的吗？
她翻开笔记本，再次检查那个撕痕。边缘整齐，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谁会这么做？为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蝴蝶计划的全部真相吗？包括你父亲没敢写下的部分？今晚8点，老图书馆地下室。别告诉俞晟——他体内的程序会报告你的行踪。”
祁颜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加速。这是陷阱还是答案？发信人是谁？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准备好面对更多的真相了吗？
犹豫片刻，她回复了一个简单的问号。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你想知道前六次实验的受体是谁吗？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你比同龄人少一颗臼齿？”
祁颜的手指本能地探向口腔左侧。那里确实有一个小小地缺口，牙医说是先天性缺失。但此刻，这个平常的生理特征突然变得阴森恐怖。
她放下手机，发动汽车。无论今晚等待她的是什么，有一件事己经确定——她的身份，她的记忆，她存在的本质，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真相，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