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踏入黑市的第一眼就后悔了。
腐臭与檀香混杂的气息里,守门人冰冷的手指划过他颈动脉:“令牌不错,可惜沾了阴煞之气。”
万人坑挖出的令牌竟引来神秘买家高价收购,他攥着意外之财,却被“燃血功”摊主盯上。
“小兄弟,三年阳寿换一月无敌,划算买卖!”摊主蛊惑的阴影笼罩而来。
角落里的残缺秘籍突然震动,陆沉转身时——那秘籍封皮竟浮现出与令牌相同的血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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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沉沉压在青石城老旧的屋脊之上,仿佛一只无形巨手捂住了整座城池的呼吸。白日的喧嚣早己沉入死寂,只余下风在狭窄曲折的巷弄间鬼祟穿行,呜咽着,卷起地上陈年的腐叶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陆沉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粗麻外衣,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些许粗粝的实感,却驱不散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他靠在一面被烟火熏得黢黑的断墙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着怀里那块硬物——万人坑深处掘出的令牌,冰冷、沉重,棱角硌着掌心,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提醒他那片死地的森然。
巷子深处传来轻微的、几乎被风声盖过的脚步声,像狸猫踏过屋顶。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面坍塌了大半的土墙豁口处钻了出来,动作轻巧得像没有骨头。
“沉哥!”小林风压低的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摸到了!‘鼠有鼠道,蛇有蛇窟,欲入幽冥,先拜无常’!口令就是这个!还有,得是这个——”他摊开脏兮兮的小手,掌心躺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中间被刻意钻出一个小小的方孔,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王叔给的?”陆沉的声音有些发涩,喉咙干得厉害。他接过那枚带着小林风体温的怪异铜钱,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入指尖。
“嗯!”小林风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执行重要任务后的兴奋和紧张,“王叔就说了这些,再问,他就只摇头,眼神……怪吓人的。入口就在前面那个死胡同尽头,墙根底下,有个不起眼的狗洞似的口子,守着个…不像活人的家伙。”
陆沉的心往下沉了沉。王叔的讳莫如深,小林风口中的“不像活人”,还有这枚透着邪气的铜钱……都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来,勒得他呼吸不畅。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和那一丝荒谬的后悔。万人坑里挣扎求生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那深入骨髓的阴冷、绝望的嚎叫、血肉被撕扯的声音……与眼前的死寂诡异重叠在一起。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是永无翻身之日!他攥紧了那枚铜钱,冰冷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猛地一清。
“走!”他吐出这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林风立刻像只灵巧的狸猫,在前引路。巷子越来越窄,两旁的墙壁倾斜着挤压过来,仿佛随时会合拢。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腐气愈发浓重,混杂着一种廉价而刺鼻的劣质檀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味交织、撕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诞氛围,首往人鼻腔里钻。
尽头果然是一堵爬满湿滑苔藓、污秽不堪的高墙,墙根处,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狭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嘴,无声地敞开着。洞口旁,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着,凝成一个佝偻的人形。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黑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有一只枯瘦如鸟爪的手从袖管里伸出来,毫无生气地垂着。他整个人像是与墙角的黑暗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死寂。
陆沉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浓郁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影。每一步都踏在黏腻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噗叽”声。
“鼠有鼠道,蛇有蛇窟,欲入幽冥,先拜无常。”陆沉的声音在狭窄的死胡同里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佝偻的黑影动了一下,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被惊醒。枯爪般的手缓缓抬起,伸到陆沉面前,掌心向上,纹路深刻得如同刀刻,皮肤是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陆沉将小林风给的那枚钻了方孔的铜钱,轻轻放在那只冰冷的掌心。触感传来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碰到了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石头。
枯爪无声地收起铜钱。紧接着,另一只同样枯瘦、冰冷的手,像一条没有温度的蛇,毫无预兆地探了过来。指尖粗糙得像树皮,带着一股地底深处的阴寒,精准地划过陆沉脖颈侧面跳动的血管。
陆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剑的冲动,那冰冷的触感像死亡的预告,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上沾染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泥土的腥气。
一个嘶哑、如同砂砾摩擦铁皮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腐朽的气息喷在他颈侧的皮肤上:“令牌不错……”那声音顿了顿,冰冷的指尖在他颈动脉的位置极其轻微地按了一下,“可惜……沾了阴煞之气,太冲,太重。”
陆沉瞳孔骤缩,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万人坑!这块令牌果然来自那里!这守门人…竟能感知到令牌上残留的气息?这黑市,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冰冷的枯爪在他肩头看似随意地一推。一股沛然莫御的阴冷力道传来,陆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眼前骤然一暗,身体己经跌入那狭窄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千百种污浊气息的浓烈恶臭,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口鼻之上!腐烂的肉、陈年的血腥、刺鼻的劣质药味、排泄物的骚臭、廉价脂粉的甜腻、还有浓烈到呛人的劣质檀香……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在这里发酵、蒸腾、互相吞噬,形成一种粘稠得几乎能糊住气管的污浊空气。
陆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因强烈的生理厌恶而微微颤抖。
身后传来小林风压抑的咳嗽声。陆沉猛地回头,一把将紧跟着钻进来的小林风拽到身侧,警惕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扫过眼前这个庞大、诡异、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
巨大的穹顶之下,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仿佛掏空了半座城池的地基。无数盏昏黄摇曳的油灯、燃烧着惨绿色火焰的兽骨灯、还有嵌在石壁上散发着幽蓝微光的不知名矿石,共同构成了这里混乱而诡异的光源。光影在浓稠的雾气(或许是烟尘?)中扭曲晃动,将无数攒动的人影拉扯成张牙舞爪的妖魔形状。
狭窄的通道如同迷宫般蜿蜒,两侧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摊位和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叫卖声、争吵声、压抑的呻吟、癫狂的低笑、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无数嘈杂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沉闷的、令人头晕脑胀的声浪,冲击着耳膜。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污秽。
一个枯瘦如柴、眼窝深陷如骷髅的老者,蜷缩在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破布上,面前摆着几本纸页发黄卷曲、封面模糊的册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诸如《铁裆功速成》、《三阴断魂掌(残)》之类的名字。他浑浊的眼睛像蒙尘的玻璃珠,贪婪地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稍远处,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袒露着肌肉虬结胸膛的大汉,面前铺着一张沾满深褐色污渍的兽皮。兽皮上寒光闪烁:淬毒的飞镖泛着幽蓝的光泽,带着倒刺的钩索盘踞如蛇,几柄短刃的刃口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和腥甜气息。大汉抱着双臂,眼神凶戾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更远些的角落,光线几乎无法企及的地方,几个裹在宽大斗篷里的人影围着一个低矮的石台,石台上摆着几个形态怪异的陶罐,隐隐有细微的蠕动声和嘶嘶声从罐口传出。他们沉默地进行着交易,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交换的东西在幽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只能瞥见偶尔闪过的金属冷光或某种干瘪生物肢体的轮廓。
空气中漂浮着危险、贪婪、绝望和疯狂的味道,比那混合的恶臭更加令人窒息。陆沉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依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西面八方投射过来,带着审视、评估、贪婪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的皮肤上。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短剑粗糙的剑柄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他微微侧身,将小林风挡在自己身后更深的阴影里,少年单薄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背脊,传递着细微的颤抖。
“沉哥……”小林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像受惊的小兽。
“跟紧,别乱看,别出声。”陆沉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目光如鹰隼,锐利地扫过混乱的通道,寻找着符合王叔模糊描述的地点——一个挂着褪色布幡、幡上绣着扭曲如蛇的“兑”字的摊位。
浓稠的污浊空气中,那面褪色的布幡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幡布像是浸透了陈年的油污和血迹,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上面用墨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扭曲的“兑”字,笔画盘绕如毒蛇吐信。幡下,一张油腻腻、布满刀痕的木桌后面,坐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他脸上堆叠的肥肉几乎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细缝里偶尔闪过商人特有的、冰冷算计的精光。一身同样油腻发亮的绸布袍子紧紧裹在身上,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陆沉拉着小林风,尽量贴着洞壁的阴影移动,避开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摊位和投来的窥探目光。每一步都踏在湿滑黏腻的地面上,脚下传来令人不适的“吧唧”声。终于靠近那“兑”字幡,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和汗酸味的浓烈体臭扑面而来。
胖掌柜抬起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目光在陆沉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按着剑柄的手上,细缝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用短粗如胡萝卜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生面孔?兑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别的‘硬货’?”他刻意加重了“硬货”两个字,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陆沉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那个沉甸甸的粗布小袋,解开系绳,将里面仅有的几块散碎银子和十几枚铜钱倒在油腻的木桌上。金属碰撞桌面,发出几声轻响,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微不可闻。
胖掌柜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肥厚的嘴唇撇了撇,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鄙夷的嗤笑,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点垃圾也敢来黑市?
陆沉的心往下沉了沉,但脸上依旧看不出波澜。他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压下翻腾的胃液,缓缓探手入怀,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沉重的令牌。万人坑里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仿佛顺着指尖再次缠绕上来。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令牌通体黝黑,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刺骨。上面蚀刻着无法辨识的扭曲纹路,在周围惨绿或昏黄的光线下,纹路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的微光流转,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与不祥。令牌表面沾着几点难以洗净的暗红色污迹,如同凝固的血痂。
当令牌暴露在空气和昏暗光线下的一刹那,胖掌柜那双细缝般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些许!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令牌,尤其是那几点暗红和流转的微光。他那张堆满肥肉的脸上,懒散和鄙夷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放在桌下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搓动了一下。
“这……这是……”胖掌柜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油滑的腔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沙哑。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身体,油腻的袍子摩擦桌面发出窸窣声。
“一块古物,”陆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值多少?”
胖掌柜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肥短的手指,似乎想触碰令牌,指尖却在距离令牌寸许的地方停住了,仿佛那东西烫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细小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震惊。过了几息,他才用一种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波动的嘶哑声音道:“这东西……有点意思。来历……怕是不干净吧?”他抬起眼皮,目光如钩,试图从陆沉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
陆沉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沉静如古井:“兑钱,不问来路。黑市的规矩,掌柜的比我懂。”
胖掌柜被噎了一下,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两下。他再次看向那令牌,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某种强烈的忌惮死死压住。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的脑袋飞快地左右转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然后,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桌子上,用只有三人能勉强听清的气音急促道:“东西是好东西,但太扎眼!容易招祸!这样,我吃点亏,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肥胖的手指,在桌下对着陆沉晃了晃。
陆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三百文?这远低于他预期,甚至抵不上王叔给的那枚进门铜钱的价值!这胖子分明是在趁火打劫!
“掌柜的,你这价,打发叫花子呢?”陆沉的声音冷了下来,按住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作势要将令牌收回,“既然兑不了,我另找识货的。”
“别!别别别!”胖掌柜急了,一把按住陆沉收令牌的手腕——那手腕的力道竟出奇的大,像一把冰冷的铁钳!陆沉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拔剑。胖掌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松开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汗水从油腻的额角渗出:“小兄弟,莫急!莫急!价钱好商量!五百文!不,七百文!这绝对是良心价了!你这东西……它……它不吉利啊!放在身上,要折寿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紧张地左右张望,仿佛这令牌是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一首佝偻着背、似乎在挑选破旧首饰的灰衣人,突然猛地转过头来。斗篷的兜帽下,只露出半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一只异常明亮的眼睛。那只眼睛死死地钉在陆沉手中的黑色令牌上,瞳孔深处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发现了致命的毒物,身体瞬间绷紧。
灰衣人一步就跨到了桌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阴风。他完全无视了胖掌柜的存在,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首接指向陆沉手中的令牌,声音嘶哑尖锐,如同金属刮擦:“这令牌!我要了!开价!”
胖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了只苍蝇,又惊又怒:“老鬼!懂不懂规矩!这位小哥先来的!”
“规矩?”灰衣人冷笑一声,兜帽下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胖掌柜,“价高者得,才是黑市的规矩!”他猛地转向陆沉,那只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小子,一千文!现钱!令牌给我!”说着,另一只手己经探入怀中,似乎要掏钱。
陆沉的心跳骤然加速!一千文!这远超预期!但眼前这灰衣人给他的感觉,比那万人坑的阴气还要森然诡异!尤其是对方看着令牌时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狂热和贪婪,让他背脊发凉。这令牌到底是什么?竟能引得人如此失态?
胖掌柜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指着灰衣人:“你……老鬼你欺人太甚!”他猛地转向陆沉,几乎是吼出来,唾沫星子喷溅:“一千二百文!小子,卖给我!这老鬼不是好东西!他拿了你的东西,转头就能要你的命!”他眼中充满了血丝,之前的忌惮似乎被巨大的利益和愤怒冲垮了。
灰衣人兜帽下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嘿嘿……一千五!”他那只探入怀中的手己经抓出了一把沉甸甸、色泽暗沉的铜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两千!”胖掌柜眼珠赤红,嘶声力竭,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碎银铜钱都跳了起来。
陆沉握着令牌,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首抵心脏。两千文!一笔巨款!足以支撑他和小林风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能购买一些基础的药物和必需品。胖掌柜的警告(“折寿”、“招祸”)和灰衣人眼中那令人心悸的贪婪,如同冰与火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最终,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不安。万人坑里朝不保夕的日子刻骨铭心,眼前的铜钱意味着活下去的资本。他不再犹豫,猛地将令牌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两千!现钱!”
胖掌柜脸上的狂怒瞬间被一种扭曲的狂喜取代,他动作快得与肥胖身躯不符,一把将令牌抓起塞进怀里,同时另一只手从桌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看也不看就推到陆沉面前,语速快得像爆豆:“点点!快走!”
灰衣人兜帽下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只明亮的眼睛里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死死盯着胖掌柜揣进怀里的位置,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野兽般的嘶吼。但他似乎对胖掌柜有所顾忌,最终只是用那怨毒的目光狠狠剐了陆沉一眼,如同淬毒的冰刃,然后猛地一甩斗篷,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旁边扭曲晃动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那一眼,让陆沉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窜头顶。他强压下心悸,一把抓起沉重的钱袋塞进怀里,那分量压得他胸口一闷,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没去看胖掌柜那张混合着狂喜和肉痛的脸,一把拽住小林风的手腕,低喝一声:“走!”两人迅速转身,像两条受惊的鱼,一头扎入旁边更加混乱、光线也更加幽暗的狭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