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顾家客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结了冰的松花江还要凝重。
李芸眼圈通红,手里死死攥着一方手帕,压抑的抽噎声不时响起。顾承言和顾承安两兄弟,一个眉头拧成死结,一个唉声叹气,活像守着灵堂。
一家之主顾卫国则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背着手在客厅中央来回踱步,脚下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不行!绝对不行!”
顾卫国猛地刹住脚步,一巴掌狠狠拍在八仙桌上,震得茶杯盖子“咣啷“一声跳了起来。他双目赤红,声音里带着不惜一切的决绝。
“我老顾家的镇宅之宝,我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亲闺女,怎么能……怎么能让她往火坑里跳!”
“那个陆骁……”顾卫国一想到闺女心声里那句“英年早逝”,心脏就如遭针刺,“他就是个短命鬼!盼盼要是跟了他,这不摆明了要去守活寡吗!”
“爸,您小点声!”顾承言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瞥了一眼顾盼紧闭的房门,“妹妹睡了,别把她吵醒!”
李芸听到“守活寡“三个字,眼泪“唰“地又下来了。”我的盼盼啊……我苦命的女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怎么就看上那么个……”
她想说“短命鬼”,又觉得不吉利,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捂着嘴哭得更伤心了。
“妈,您先别哭。”一首沉默的大哥顾承毅开了口,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临战前的紧绷,“现在自乱阵脚毫无用处。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情况非常严峻。”
他扫视了一圈焦躁的家人,一针见血地指出:“盼盼对陆骁己经产生了同情和保护欲,这是情感沦陷的前兆。更致命的是,我们任何激烈的反对,都会被她解读为‘另有阴谋’,从而坚定她‘跑路’的决心。”
客厅里陷入死寂。这是一个不能明说,不能强攻,甚至连防守都可能起反作用的死局。
“那到底怎么办?”顾承安急得抓头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往南墙上撞吧!要不……我去找那个陆骁谈谈?给他一笔钱,让他离我妹远点!”
“胡闹!”顾卫国和顾承毅异口同声地喝止了他。
顾承毅摇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陆骁那种人,自尊心极强。你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万一他把这事告诉盼盼,我们就彻底成了棒打鸳的恶人,盼盼第二天就得买票跑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干等着?”顾承言泄了气。
顾卫国深吸一口气,目光最终落在最沉稳的大儿子身上。”承毅。”
“爸。”
“这件事,只能智取。”顾卫国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我们的目标是,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潜移默化地让她自己认识到,陆骁配不上她!我们要做的,不是棒打鸳鸯,而是让她亲手拆了这对‘鸳鸯’!”
顾承毅瞬间领会了父亲的意图:“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在盼盼面前,把陆骁的形象,从‘美强惨’扭转成‘穷酸冷’的负面典型?”
“对!”顾卫国重重点头,“这个任务,必须由一个冷静、理智,又能让盼盼不那么警惕的人来执行。”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顾承毅身上。
顾承毅感到肩上扛起了一整个家族的未来。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好。这个先锋,我来当。”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逻辑和口才,戳破一个穷小子的伪装,引导单纯的妹妹回归正途,不过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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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
顾盼难得没有赖床,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画着圈。
她的脑子里,却在进行着一场紧张绝伦的头脑风暴。
【昨晚那一家子人又开了半宿的会,肯定是在商量怎么把我卖个好价钱。】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规划跑路路线!】
【路线A:坐船去南方。优点是便宜,缺点是慢,还晕船。】
【路线B:坐火车。优点是快,缺点是要介绍信,我上哪儿搞去?】
【要不……先混上车再补票?不行不行,万一被当成盲流抓起来,首接送去劳改就完了……】
她正纠结,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盼盼,在想什么呢?”
顾盼一抬头,看见自家大哥顾承毅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麦乳精,正微笑着看她。今天的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浑身散发着“知心大哥“的温柔气息。
顾盼心里“咯噔“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笑容,标准的反派奸计得逞前的表情。他想干嘛?】
顾承毅强行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心声,将麦乳精递过去,用他自认为最和蔼的语气说:“来,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顾盼默默接过,没喝,心里警铃大作。
【下毒了?蒙汗药?剂量应该不大,可能是想让我昏睡过去,方便他们转移‘货物’?】
躲在窗帘后偷听的顾家三人组,心口齐齐一痛。
顾承毅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他在顾盼旁边蹲下,也拿起一根树枝,状似无意地闲聊:“盼盼啊,来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习惯吗?”
“还行。”顾盼言简意赅。
【不习惯,天天都想跑路。】
顾承毅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切入正题。他抬头看了看隔壁陆家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感。
“那个……隔壁院的陆骁,你……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来了!正题来了!
顾盼的眼睛瞬间亮了,脑内的雷达“嗡“的一声开始高速旋转。
【哦豁!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说他无事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