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就相信我一次!现在改革的春风己经吹遍了南粤大地,遍地都是黄金!我们不能再抱着老思想,守着这点死工资了!”
“我那个朋友,路子野得很!他能从香江那边搞到最新款的收音机和电子表,只要我们能凑够本钱,拉到北边来卖,转手就是三五倍的利润!”
顾盼停在门口,眨了眨眼。
【哟,这不是我那斯文败类的二哥嘛。听听这口气,还最新款的收音机电子表?大骗子画的大饼他也信啊?】
书房里,顾卫国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疲惫的声音说道:“承言,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风险太大了。”
“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顾承言立刻反驳,越说越激动,“爸,您就是太保守了!现在这个时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您看,我都计划好了!第一步,我们先投入五千块作为启动资金……”
顾盼在门口听得首摇头。
【计划得还挺周详,可惜从第一步开始就是个坑。】
【他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顾雪在外认识的小混混,两人合伙给顾承言下套,就为了骗他五千块“启动资金“!】
【五千块啊!这年代能在京市买个小院子的巨款!钱一到手,那人就人间蒸发了。我这倒霉二哥被骗后,不甘心地跑去南边找人,结果人没找到,钱也被偷光,最后灰溜溜地回来。】
【这事儿把顾卫国气得首接犯了心脏病,住了半个月的院。从此,二哥就成了全京市圈子里的笑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真是……大聪明一个。】
顾盼在心里默默地给二哥点了一根蜡。
而书房里,原本还在慷慨陈词的顾承言,声音却戛然而止。他脸上的兴奋和激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点一点地凝固。
骗子?和顾雪合伙做局?五千块巨款?父亲气得住院?自己沦为笑柄?
这一连串的信息,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脑子里,砸得他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他要去南方找的那个朋友,是顾雪介绍的这件事,她都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顾卫国,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听到“心脏病“、“住院半个月“的时候,他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二儿子,死死地盯住了门口那个瘦小的身影。
是她!又是她!
这个刚回家的女儿,就像一个幽灵,将他们一家人未来最惨痛、最不堪的命运,赤裸裸地掀开!
“进来。”
顾卫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顾盼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做出害怕的样子,小步挪了进去。
【妈呀,这气氛怎么回事?跟要开批斗大会一样。二哥的脸怎么白得跟鬼似的?顾老头的脸色也黑得跟锅底一样。】
顾承言此刻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猛地转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地攫住了顾盼。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质问,想咆哮,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问?难道问:你刚才在心里说我会被人骗光家产,是不是真的?
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就在顾承言以为父亲会像往常一样,暴怒地将这份计划书摔在他脸上时,顾卫国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他放下了茶杯,看都没看那份计划书,只是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顾承言。
“五千块,不是小数目。”
“你那个朋友,很可靠?”
顾承言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当然!他是顾雪的朋友,知根知底,非常有本事……”
“很好。”顾卫国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计划太大胆,细节太粗糙。回去重新做一份,把所有风险、环节、以及你那位朋友的背景资料,都写清楚。写好了,再来找我。”
顾承言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没同意,但也没拒绝?还要自己做更详细的计划?
顾盼在旁边也看得目瞪口呆。
【搞什么鬼?剧本不对啊!书里明明写着顾卫国当场雷霆大怒,把计划书撕了,痛骂他异想天开啊!怎么……怎么还让他继续了?】
【不过最后,顾老头还是将钱给了二哥。】
【难道我穿书的蝴蝶效应这么大?不行,五千块!这可是五千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啊!】
【万一顾老头真被他说服了怎么办?我得想个办法……】
顾卫国将顾盼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你先出去吧。”
顾承言满腹疑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他攥着那份计划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屈辱和困惑在他心中交织。
顾盼也赶紧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总算能走了,这地方多待一秒都减寿。】
“顾盼,你留下。”
身后,传来了顾卫国那沙哑又疲惫的声音,顾盼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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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顾家大宅,书房里灯火通明。
顾卫国坐在主位上,顾承毅和顾承言分坐两侧。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今天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顾卫国率先开口,声音粗粝。
顾承毅刚从部队回来,一身军装笔挺,他点点头,沉声道:“我听承言说了。爸,这件事太诡异了。”
“诡异?”顾卫国冷笑一声,“我今天差点就信了他的宏伟蓝图。”他看向顾承言,眼神冰冷,“如果不是听到了那些话,我们家的五千块,现在是不是己经在打水漂的路上了?”
顾承言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爸,那现在怎么办?”顾承毅问道,“我们真的要相信那些……闻所未闻的‘心声’?”
“信?”顾卫国眼神变得无比深邃,“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查到的,看到的。”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
“我让她留下,只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承言的计划会失败?’“
“她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摇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顾卫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但她的心里,却在想:【我当然知道会失败,但我怎么敢说?说了你们信吗?会不会把我当妖怪烧了?】“
顾承毅和顾承言的呼吸,同时一滞。
“她很害怕,但她也在撒谎。”顾卫国下了定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如何利用她,把所有潜在的威胁,一网打尽!”
这一刻,这位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