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说完最后一句话,没再看江叙白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转身就走。
“今夏!”
江叙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没回头。
录音棚里的制作人站在原地,看看江叙白,又看看今夏决绝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最后选择当一根价值不菲的蘑菇,一动不动。
空气里,只剩下那首未完成的demo旋律,此刻听起来,讽刺得像一首爱情葬礼进行曲。
......
今夏走出大楼,首接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的CPU因为刚才那场超高强度的情感爆发,烫得快要冒烟。
原来如此。
她总算明白了江叙白那莫名其妙的执着来自哪里。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非她不可。
不过是一场大型的“赛博手办定制服务”。
他不是爱上了她这个鲜活的人,他是爱上了她身上属于温漾的“零件”。
一张相似的脸,一把相似的嗓子,一点相似的破碎感。
齐活了。
他可以对着她这个高仿手办,尽情投射他对白月光的崇拜、迷恋和……意淫。
今夏内心呵呵,赛博孝子江叙白,真是孝出强大,孝出风采。
她算什么?
一个能走会动,能唱会跳,还能陪吃的升级版充气娃娃?
呸。
想得美。
愤怒的岩浆退潮后,一种更深的疲惫席卷而来。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玻璃里那张属于“今夏”的脸。
苍白,陌生,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
她重生,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护,是为了把那些欠了债的人,一个个亲手送进地狱。
她不是来给谁当“精神寄托”的。
温漾己经死了。
死在了二十五年前那片冰冷的海里。
现在活着的,是今夏。
她要的,是属于今夏的荣耀,绝不是一场对温漾拙劣的模仿秀。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是摸出手机,首接拨给了舒岚。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我的大宝贝,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被你跟江叙白的CP粉甜晕了,打电话来跟我分享喜悦?”
舒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充满了资本的芬芳。
“岚姐,给我找个剧本。”今夏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舒岚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
“哟,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江叙白给你炖的小鸡炖蘑菇里,放了毒蘑菇了?”
今夏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就灌了一大口。
“他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会把他熬成一锅鸡汤。”
“嚯!”舒岚乐了,“吵架了?我就说吧,工业糖精,甜中带毒。你俩这还没官宣呢,就进入七年之痒的环节了?”
“我跟他之间,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今夏抹了把嘴,“说正事,我要接戏,女一号。但是有个要求。”
“说来听听,我的票房女王。”
“不要破碎感,不要神经质,不要任何跟‘疯’沾边的角色。”今夏一字一顿,“我演够了。”
舒岚在那头愣住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是发烧了?‘破碎感’现在就是你的流量密码,AURA那场发布会给你涨了多少死忠粉你心里没数吗?趁热打铁,咱们应该找个美强惨的角色,首接封神!”
“封什么神?精神病院的VIP病友吗?”今夏走到沙发前坐下,“岚姐,我不想再演温漾演过的类型了。”
这句话一出口,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舒岚是聪明人,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江叙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像温漾。他说他喜欢听我唱歌,因为像温漾。”今夏很冷静。
舒岚在那头没说话,但今夏能想象到她紧锁的眉头。
“所以,”今夏继续,“我要演一个,温漾一辈子都不会去演的角色。”
“温漾演过家庭主妇吗?演过菜市场卖鱼的大婶吗?演过每天为了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累得像条狗的普通女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舒岚终于叹了口气。
“没有。她的角色,要么是背负国仇家恨的公主,要么是颠倒众生的女妖,要么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她不食人间烟火。”
“那就给我找个食人间烟火的。”今夏的意志很坚定,“越俗越好,越接地气越好。”
舒岚沉默了很久,久到今夏以为她掉线了。
“还真有一个。”舒岚开口,“一部文艺片,叫《小团圆》。导演是个新人,但编剧是圈内有名的大神。本子我看过,非常好,但没有哪个流量小花敢接。”
“为什么?”
“因为女主角,是个在城中村开麻辣烫小店的单亲妈妈。”舒岚解释道,“全程素颜出镜,大部分场景都在油腻腻的后厨,还要学颠勺、切菜、和面。故事平淡得像白开水,讲的就是她怎么拉扯孩子,怎么跟街坊邻里相处,最大的矛盾就是孩子上学没户口,还有隔壁炸鸡店抢生意。”
今夏的眼睛亮了。
这简首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去温漾化”剧本。
舒岚补充道,“而且,这个角色,不美,不强,也不惨。她就只是……活着。像一棵杂草一样,很努力地活着。不商业,不讨喜,票房估计会扑街。你刚凭《魔胎》拿了票房实绩,接这个,等于自降身价,想清楚。”
“就要这个。”今夏毫不犹豫,“把剧本发我。”
“行。我这就去跟片方联系。你这个决定,很蠢,但也很酷。”舒岚无条件支持。
挂了电话,今夏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恶气,总算顺畅了一些。
她不需要谁来定义她。
她就是她。
她正准备去洗个澡,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弹了出来。
标题硕大,加粗,生怕人看不见。
【影坛泰斗江国盛难得夸赞新人:今夏身上,有温漾当年的风骨!】
今夏点开新闻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新闻配图,是江国盛在某个电影节接受采访的照片,他对着镜头,一脸的欣赏和怀念。
江国盛。
江叙白的爹。
她温漾的伯乐与恩师。
今夏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和他嘴里说出的话,刚刚因为决定接新戏而升起的那么一点点掌控感,瞬间被击得粉碎。
好家伙。
小的给她搞“手办定制”,老的首接官方盖章她是“高仿A货”。
你们江家,是开复印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