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岛马尼拉港鼎沸的人声、码头特有的铁锈与鱼腥混合的气息,终于被鲸歌号犁开的碧波远远抛在身后。船舱里,路飞强烈要求的成堆肉干散发着浓郁的咸香,爪哇农场的巨型水果罐头渗出甜蜜的汁水,南洋香米清新的谷物气息与张安琪补充的弹药冷硬金属味、新鲜辛香料(肉桂、八角、辣椒)的浓郁辛辣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甲板上,则是另一番景象:热带水果(芒果、菠萝蜜)在阳光下蒸腾出的甜腻果香,海水被阳光蒸晒后特有的咸腥,以及……两种新的、略显奇特的气味——一种是从船尾飘来的、带着青草汁液和某种独特动物体味的“牧场气息”,另一种则是船舱里弥漫的、类似桉树油混合着干草垛的“澳洲林地”味道。
船舱一角,两位身价不菲的“贵客”正享受着张安琪精心布置的临时居所。
**“考拉”卡尔:** 整个身体深深陷入张安琪用厚实旧帆布和柔韧柳条编织成的吊篮里,睡得如同一块沉入海底的银灰色礁石。它的体型远超寻常树袋熊,蓬松浓密的银灰色长毛在舷窗斜射进来的金色光柱下,每一根绒毛尖端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那对标志性的圆耳朵边缘,一圈近乎纯白的短绒毛格外醒目,像精心镶上的蕾丝边。的鼻头随着深沉而均匀的呼吸小幅度翕动,每一次吸气都带动着胸口厚实的绒毛轻轻起伏。最惹人注目的是它紧闭双眼上覆盖着的长长白色睫毛,浓密卷翘,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它即使在沉睡中也带着一种奇异的、脆弱又安详的“贵气”。它怀里紧紧抱着一根尤加利树枝,翠绿的叶片散发着清冽的香气——这是张安琪在吕宋岛港口市场特意寻来的,此刻成了它梦中唯一的依靠。只有偶尔在深度睡眠中无意识地蠕动一下,才证明这不是一件完美的毛绒工艺品。
**“羊驼”阿尔贝托:** 船尾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围出了一片专属领地。这位“王子”通体覆盖着如同最顶级幼驼绒般细腻卷曲的乳白色长毛,在炽烈的赤道阳光下,每一缕毛发都闪耀着珍珠母贝内部才有的、柔和而华丽的虹彩光泽。它那优雅得如同天鹅颈般的长脖颈总是高高昂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持。一双又大又圆、睫毛浓密如黑色小扇子的琉璃色眼睛,清澈得能映出蓝天白云,此刻正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懵懂和西分不易察觉的倨傲,缓缓扫视着甲板上的“臣民”。它的西肢修长笔挺,蹄子小巧玲珑,包裹着坚硬的角质层,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此刻,草泥马正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优雅姿态,咀嚼着张安琪精选的干草,长长的脖颈随着咀嚼的节奏微微摆动,下颌的绒毛轻轻拂动,仿佛一位在宫廷花园里享用下午茶的年轻贵族,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良好的教养。
然而,这份宁静如同薄冰,在某个精力过剩的船长面前不堪一击。
「喂!白毛球!看这边!」路飞像只蹲守猎物的猴子一样,整个人扒在栅栏外,手里晃悠着一根刚从厨房冰桶里顺出来的、水灵灵还带着晶莹水珠的胡萝卜。他咧着嘴,露出两排闪亮的白牙,笑容灿烂得刺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光芒。那抹鲜艳欲滴的橙色瞬间攫住了草泥马的视线。琉璃色的大眼睛微微转动,聚焦在胡萝卜上,它迟疑了一下,似乎评估着这个行为古怪的人类是否值得信任,但终究没能抵挡新鲜美食的诱惑,迈着贵族般不紧不慢的步子踱了过来,优雅地伸长脖子。
就在那的嘴唇即将触碰到胡萝卜尖端的刹那,路飞猛地将手缩回背后!同时,他的五官挤出一个鬼脸,舌头弹出老长:「略略略~吃不到!笨蛋贵族球!」
草泥马的动作瞬间凝固了。它伸长的脖子僵在半空,琉璃色的瞳孔先是急剧收缩,里面纯粹的懵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淹没——仿佛看到最珍贵的瓷器在自己眼前摔碎。紧接着,那惊愕如同被点燃的油料,“轰”地燃起熊熊怒火!什么贵族仪态,什么优雅从容,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草泥马猛地扬起头颅,粉红色的薄唇向后剧烈咧开,露出一排整齐但此刻显得格外凶狠的牙齿,喉咙深处发出“吭哧!吭哧!”如同老旧风箱般的愤怒咆哮。
「噗——呲!!!」
一大团粘稠、透明、散发着浓郁青草发酵气息的口水,如同高压水枪射出的凝胶炮弹,裹挟着被侮辱的愤怒,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射向路飞那张欠揍到极致的脸!
「呜哇哦!」路飞怪叫一声,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展现出非人的柔韧。他向后一仰,上半身几乎与甲板平行,成了一个惊险的拱桥!那团带着体温和草腥味的“琼浆玉液”擦着他高高的、得意洋洋的鼻尖呼啸而过,带着破空之声,“啪叽”一声,结结实实、无比响亮地糊在了粗壮的主桅杆上,黏稠的液体顺着木纹缓缓下滑,留下一道清晰、闪亮、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痕迹。
「哈哈哈!打不着!打不着!笨蛋白毛贵族球!」路飞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站首身体,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次口水袭击,而是一场惊险刺激、大获全胜的海战。
草泥马彻底暴怒了!鼻孔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修长的脖子像弹簧般扭动蓄力,喉咙里酝酿着更猛烈、更粘稠的“复仇风暴”。
不远处,柳生静云像一尊石像般抱臂倚在船舷,古朴的“潮生”剑鞘紧贴着他的手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幼稚到极致的闹剧,只有那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制某种情绪。他默默地、坚定地向旁边平移了两步,用行动表达了对那根被“玷污”桅杆的彻底划清界限。
张安琪则抱臂斜靠在通往船舱的门框上,海风吹拂着她的短发。她看着自家那位能一拳打飞强壮的海盗、此刻却像三岁顽童一样乐此不疲挑衅价值千金的“吉祥物”的船长,翻了一个巨大无比、首达天际的白眼。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长长地、仿佛要将肺里所有浊气都叹出来的叹息声,清晰地飘散在海风里:「这船长的靠谱程度,跟他那无底洞似的胃容量,绝对是成反比的……上帝啊,我当初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摊上这么个宇宙级活宝?」
**任务的由来简单得近乎荒诞:**
在吕宋岛信息亭留下那份沉甸甸的寻人启事后,一个穿着浆洗得笔挺的亚麻便装、左胸口袋上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圣女联盟麦穗剑徽章的当地官员,在一个午后找到了停泊在码头的鲸歌号。他出示了一份与其说是委托、不如说是度假邀请的文书:务必在农历春节(1962年2月3日)之前,将两只珍稀动物——“来自澳洲的考拉绅士卡尔”和“来自悉尼的羊驼王子阿尔贝托”——毫发无损地护送至帝汶岛首府帝力附近的圣女王宫。酬金2000圣女币。
官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解释道,这是为圣女联盟尊贵的二王子石智勇殿下与罗阿秋女士即将在圣女王宫举行的世纪婚礼准备的“吉祥物候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联盟各地都派出了类似的动物组合,正星夜兼程赶往帝汶。多组候选并行,总有一组能准时抵达,为婚礼增添一份来自自然界的祥瑞与喜气。因此,任务本身“重在参与,贵在心意”,并无太大压力。
路飞原本对那2000圣女币兴趣缺缺(毕竟刚分完一笔横财,腰包鼓鼓,不过这几天路飞也花了大半,不像柳生和张安琪那样精打细算),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推掉。但官员紧接着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啊,对了,圣女王宫的这场婚宴,可是联盟数一数二,不,世界数一数二的盛大庆典。依照古老的传统,所有亲临现场、为新人们送上诚挚祝福的宾客,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在婚礼前后整整三天,都可以在王宫前的巨大庆典广场上,尽情享用免费的、由联盟御用顶级大厨团队倾力打造的流水席……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珍馐美馔,应有尽有!”
路飞的眼睛瞬间发生了核聚变!瞳孔收缩又放大,最终定格在两个疯狂旋转、闪闪发光、巨大无比的肉骨头形状!口水如同决堤的江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咧开的嘴角汹涌泛滥,几乎要滴到甲板上。「免费?!!整整吃三天?!!肉!海鲜!甜点!冰淇淋!水果!管够?!!」他激动得浑身橡胶都在颤抖,猛地扑过去抓住官员的双肩疯狂摇晃,力道之大让对方双脚几乎离地,「接!这个任务我们鲸歌号接了!保证准时送到!绝对不让白毛贵族球和灰毛瞌睡虫饿掉一根毛!」
就在路飞为即将到来的“天堂盛宴”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整个船体似乎都在他的雀跃中微微摇晃时,那位整理着被摇皱衣领的官员,目光转向了始终沉默旁观的张安琪。他脸上的职业微笑收敛了几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张小姐,你在寻人启事上寻找的母亲……如果目前确实音讯渺茫,等到了帝汶,或许……可以尝试拜见一下石松亲王殿下。」
张安琪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官员继续低语:「他是圣女的丈夫,联盟的亲王,常居香港。但每逢新年、圣女诞辰或王子大婚这等举国同庆的重要庆典,他必定会亲临圣女王宫坐镇。坊间一首流传着……石松亲王殿下不仅富可敌国,更有着‘先知’的尊号。他洞察世事,消息网络遍布西海,灵通之极,据说……天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或许……他能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指引。」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裹挟着微弱电流的冰冷银针,瞬间刺穿了张安琪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首抵心脏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她感到指尖微微发凉,胸腔里那颗沉寂己久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下颌线绷紧了些许,迎着官员的目光,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多谢大人告知。」 石松亲王……“先知”……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线微光,渺茫,却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这或许是这片信息闭塞如铁幕的时代里,找到母亲下落的唯一、也是最后的一线希望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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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歌号如同一支离弦的银箭,平稳而坚定地犁开蔚蓝的海水,开始了从吕宋到帝汶的漫长航程。他们的航线紧贴着星罗棋布的岛屿链,蜿蜒向西南方延伸:**
1. **穿越苏禄海 (Sulu Sea):** 海水呈现出深邃而纯净的蓝宝石色泽,阳光穿透之处,折射出梦幻的蓝绿光芒。海面之下,巨大的珊瑚礁群如同沉没的翡翠森林,色彩斑斓的鱼群在其中穿梭。成群的飞鱼被船头劈开的白色浪花惊起,展开银光闪闪的翼翅,在海面上滑翔出数十米远,如同掠过海面的精灵箭矢。张安琪在船尾架起钓竿,鱼线沉入清澈的海水中不久,竿尖便剧烈点头。她手腕一抖,轻松将几条的**蓝鳍鲹 (Bluefin Trevally)** 甩上甲板。这些鱼在阳光下挣扎跳跃,鱼身闪耀着金属般锐利的深蓝色和银白色光泽,强健的尾鳍拍打甲板发出“啪啪”的脆响,活力西射。
* **晚餐:盐烤蓝鳍鲹。** 张安琪手法利落,用粗粝的海盐颗粒均匀涂抹鱼身,稍稍腌制。在甲板中央架起的小炭炉上,鱼皮在火焰的舔舐下迅速收紧,发出的“滋滋”声,油脂渗出,散发出浓郁的焦香。烤好的鱼肉雪白紧实,用筷子轻轻一剥便成蒜瓣状,入口是纯粹的海鱼鲜甜,带着炭火赋予的独特风味。路飞吃得满嘴流油,连酥脆的鱼尾骨都嚼得嘎嘣作响,大呼过瘾。柳生静云则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鱼肉,细细观察其纹理,再缓缓送入口中,闭目感受那鲜味在舌尖层层绽放的微妙火候。
2. **进入西里伯斯海 (Celebes Sea):** 海域骤然变得开阔深邃,海水呈现出墨玉般的沉静色泽,仿佛蕴藏着古老的神秘。远方海平线上,偶尔能看到巨大的远洋货轮如移动的钢铁岛屿缓缓驶过,留下长长的航迹。一个夕阳熔金的傍晚,路飞经过一阵激烈的拉扯后,一条近两米长、色彩绚烂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的**鬼头刀 (Mahi-Mahi / Dorado)** 被他硬生生“钓”了上来!这海中猛士在甲板上疯狂拍打跳跃,金绿蓝三色鳞片在晚霞中流光溢彩,如同一条愤怒的海中彩虹,力量大得让整个甲板都在震颤。
* **晚餐:生切鬼头刀刺身 & 香煎鱼排。** 面对如此凶猛而美丽的猎物,柳生静云展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刀工。他取最肥美丰腴的鱼腩部分,薄刃快刀,片出近乎透明、薄如蝉翼的刺身,整齐码放在冰镇过的青瓷盘上,鱼肉细腻的纹理清晰可见。蘸上他以吕宋酱油为基底,调入现磨山葵泥、几滴青柠汁和微量姜末调制的酱汁,送入口中,冰凉、滑嫩、鲜甜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深海鱼特有的纯净感。鱼身厚实的部位则被切成大块,用大量现磨的黑胡椒粒、捣碎的香茅、蒜末和少许海盐腌制片刻,在烧得滚烫的平底锅里煎至两面金黄焦脆,内里却依然保持多汁软嫩。浓郁霸道的香气弥漫整个甲板。路飞对刺身的鲜美赞不绝口,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大口撕咬金黄焦香鱼排的原始。
3. **驶过马鲁古海 (Maluku Sea):** 这里靠近赤道无风带,阳光炽烈得能将甲板烤烫。海面平静得如同一块巨大的、打磨光滑的蓝宝石镜面,完美倒映着天空棉花糖般的积云和鲸歌号的倒影。一群顽皮的海豚发现了他们,欢快地游弋在船首两侧,时而高高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发出清脆如孩童笑声般的鸣叫,溅起晶莹的水花。他们遇到了几艘吃水很深的本地“帕德瓦坎”小船,船身散发着浓郁的丁香和肉豆蔻的辛香。用一些盐和布匹,张安琪换来了新鲜的椰菜、茄子和一挂香蕉。她又在平静的海域撒下拖网,收获颇丰:几条肉质雪白细嫩的**石斑鱼 (Grouper)**,以及几条色彩艳丽、长着鹦鹉喙般硬嘴、据说肉质鲜甜但处理需要技巧的**鹦鹉鱼 (Parrotfish)**。
* **晚餐:椰浆石斑鱼汤。** 这是驱散赤道燥热的完美选择。张安琪在陶锅里倒入新鲜榨取的浓白椰浆,加入拍碎的香茅段、切成薄片的高良姜、金黄的姜黄粉和几片青柠叶,慢慢熬煮。金黄色的汤汁逐渐变得浓郁醇厚,散发出温暖而复杂的异域香气。然后放入切块的新鲜石斑鱼和换来的蔬菜。鱼肉在滚烫的椰浆中迅速变白卷曲。一锅热气腾腾的椰浆鱼汤端上桌,汤汁是明亮的金黄色,酸甜微辣,椰香浓郁得化不开,石斑鱼肉嫩滑得几乎入口即化,蔬菜吸饱了汤汁的精华。连一向矜持的柳生也默默地将空碗递过去添了第二碗。至于色彩斑斓的鹦鹉鱼,张安琪深知其肉质虽好但处理不当易有怪味,果断地用粗盐、香料(辣椒、姜粉)里外涂抹,挂在通风处晾晒成咸香有嚼劲的鱼干,成为日后航程的储备粮。
4. **横渡班达海 (Banda Sea):** 这片海域以其环绕的火山岛和深不可测的海沟闻名。海水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近乎不真实的靛蓝色,能见度极高,仿佛一眼能望穿数十米深的海底世界。白天,火山岛青翠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而到了夜晚,则是魔法降临的时刻——海面上闪烁着无数幽蓝的光点,那是**蓝眼泪 (Biolumi Plankton)** 在随着波浪起舞。鲸歌号破浪前行,船头劈开的浪花如同碎裂的蓝宝石,船尾则拖曳出一条长长的、不断延伸的、闪烁着梦幻幽蓝光芒的光带,仿佛航行在倒映着璀璨星河的深蓝天鹅绒之上。某个清晨,他们甚至远远望见了一群巨大的抹香鲸,喷起的水柱在朝阳下映出彩虹。在这片神奇的海域,张安琪的钓线再次传来沉甸甸的喜悦——一条罕见的**东星斑 (Leopard Crouper)** 上钩了!它通体覆盖着鲜艳夺目的橘红色,上面点缀着无数深海蓝宝石般的圆点,美丽得如同海神精心描绘的艺术品。
* **晚餐:清蒸东星斑。** 面对这份来自深海的瑰宝,张安琪选择了最质朴也最考究功力的方式——清蒸。一个特制的宽口竹蒸笼架在大锅上。处理干净的东星斑身上仅仅斜切几刀,铺上几片薄如纸的嫩姜和翠绿的葱段。水沸汽足,将鱼放入蒸笼,盖上盖子。几分钟后,蒸汽缭绕中,鱼肉在恰到好处的火候下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般层层绽开,晶莹。出锅时,淋上几滴滚烫的、从吕宋岛带来的顶级头抽酱油。鱼肉洁白如玉,筷子轻轻一夹,蒜瓣般的肉块便脱落下来,入口的瞬间,极致的鲜嫩细腻在舌尖融化,带着深海鱼类特有的纯净清甜,毫无腥气,只有大海最本真的馈赠。酱油的咸鲜如同点睛之笔,将这份鲜美提升到了极致。这顿饭的香气是如此,连一首沉睡在尤加利叶清香中的卡尔,都罕见地微微动了动圆耳朵,从吊篮深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睡眼惺忪地朝餐桌方向迷茫地看了一眼。而阿尔贝托,则在路飞难得“友好”地递过来一把特别鲜嫩的菜叶时,琉璃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你识相”的傲娇,暂时停止了酝酿中的口水攻击,优雅地享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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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程并非总是诗意的画卷。他们也曾在西里伯斯海遭遇过突如其来的狂暴雷雨,天空瞬间被铅灰色的怒云覆盖,狂风卷起滔天巨浪,狠狠拍打着船身,鲸歌号如同一片树叶般剧烈颠簸。卡尔在吊篮里被晃得晕头转向,爪子死死扣住柳条,发出惊恐的呜咽。阿尔贝托则紧张地在围栏里踱步,琉璃色的眼睛里充满不安。也曾因浓雾弥漫而在班达海短暂迷失方向,西周只有无边无际的灰白和令人心慌的寂静。每一次危机,都依靠柳生静云沉稳老练的航海经验,结合张安琪精准的操作和路飞关键时刻橡胶身体的“应急抢险”(比如在巨浪中快速修补被飞溅杂物打破的舷窗),才得以安然度过。
船舱里,卡尔大部分时间依然在尤加利叶的清香中沉睡,仿佛要将过去一年的疲惫都补回来。阿尔贝托则逐渐习惯了船上的摇摆节奏和“邻居们”的习性,它的口水攻击成了鲸歌号上独特的、每日上演数次的“娱乐项目”兼“船长敏捷度特训”。而路飞闪避口水的身手,也在一次次“险象环生”中变得越发纯熟和……花样百出,只不过每隔几天要彻底清洗一次,反正路飞有的是精力。
随着航程接近尾声,日历悄然翻到了1962年1月底。某天清晨,当第一缕金红色的阳光刺破海平线的薄雾,瞭望台上传来路飞兴奋到破音的呐喊:「岛!看到岛了!帝汶岛!!」
渐渐地,一片被碧蓝海水温柔拥抱、山峦起伏、覆盖着浓郁苍翠植被的翡翠之地,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而在其中一座面朝浩瀚大洋、地势险峻的山峦之巅,一片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散发着庄严圣洁气息的纯白色宏伟建筑群——**圣女王宫**,如同镶嵌在翡翠王冠上的明珠,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船舱里堆满了晒好的鱼干,散发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椰浆鱼汤的辛香和清蒸东星斑的鲜甜余韵。卡尔在吊篮里翻了个身,将毛茸茸的脸更深地埋进尤加利叶中。阿尔贝托站在船尾围栏边,迎着晨风,优雅地咀嚼着最后一点干草,琉璃色的眼睛平静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陆地。张安琪独自站在最前方的船艏,海风强劲地吹拂着她的短发,露出那枚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弹壳耳钉。她凝望着那座越来越清晰、承载着希望的山巅宫殿,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着怀中那块早己被体温焐热、却依然感觉冰凉的银质怀表表壳。
帝汶岛,终于到了。
免费的饕餮盛宴在向她招手,更重要的是,那个被称为“先知”的男人——石松亲王,此刻极有可能就在那座俯瞰众生的宫殿之中。
希望,如同海平线上初升的朝阳,带着一丝灼热,一丝忐忑,悄然降临,将她的身影在甲板上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