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机的青虹在白山城西侧的乱山之中盘旋数圈,最终没入一道被藤蔓掩盖的山缝。
藤蔓触及青虹的刹那泛起诡异的黑光,却在触及李玄机额间剑纹的瞬间如冰雪般消融,露出内里由青色岩石砌成的拱形石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八卦图,图中乾位缺角,显然是座废弃己久的古修洞府。
“进来吧,这里曾是天机阁的观测台,灵气紊乱,不易被神识探及。”李玄机袖袍拂过石门,门上的八卦图骤然亮起,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内壁嵌着黯淡的夜明珠,映出满地碎裂的玉简残片,其中一片还刻着“血刀盟”三字,边缘焦黑,显然是前人仓促间焚毁的记录。
青禾攥着方瑶的手指,小靴子踩在玉简碎片上发出“咔嚓”声响。她好奇地指着墙角蛛网里裹着的半块令牌,牌面刻着滴血刀纹,却被一道剑痕劈成两半:“方姐姐,这是不是坏人的东西呀?”
方瑶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觉那断口处的剑意熟悉异常,竟与李玄机身上的气息隐隐相通。萧凡则蹲下身拾起一片玉简。
“此地百年前被血刀盟洗劫过。”李玄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通道尽头突然亮起微光,“当年天机阁弟子在此观测星象,发现白山城地下灵脉被魔道篡改,想上报时却……”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推开一扇青铜小门,门轴发出“吱呀”长鸣,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
门后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刻满星图的石桌,西周墙壁凿着凹槽,里面插着半截断香,香灰堆里还埋着半枚碎裂的储物戒。李玄机走到石桌旁,指尖按在星图中央的北极星位置,石桌突然下沉,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地窖。
“下去吧,地窖有隔音阵法。”李玄机示意萧凡先下,自己则留在门口,从袖中取出三枚灰扑扑的符篆,“血刀盟在白山城布有‘锁灵网’,元婴期以上的灵力波动停留太久就会触发警报。”他说话时,符篆己贴在门框上,瞬间化作三道淡灰色光膜,将石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方瑶抱着青禾跳下地窖,落地时发现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墙角堆着几袋发霉的灵米。萧凡则点亮火折子,火光映出地窖顶部刻着的北斗七星图,每颗星都用朱砂圈着,唯独摇光星旁画着把滴血的刀。
“李城主,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白山城?”萧凡将火折子插在墙缝里,目光锐利地看向刚跳下地窖的李玄机。从玉龙城到白山城有数万里之遥,就算李玄机是元婴后期,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日之内赶到,除非……他早就跟来了。
李玄机苦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枚传讯玉简,玉简表面布满裂纹,显然刚承受过强大的灵力冲击:“三日前万剑窟传讯玉简亮起时,老夫便留了心。昨日在城中灵脉阁查到,白山城的星轨传送阵上月刚被血刀盟用‘魂煞晶’加固过。”他顿了顿,看向萧凡腰间的宗主令牌,“那东西能引动万剑窟的剑意,血刀盟的杂碎嗅觉比妖兽还灵。”
青禾似懂非懂地抠着干草,突然举起根草茎:“爷爷,那坏人为什么要抓我呀?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稍缓,方瑶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却在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时,想起紫袍修士那句“适合做鼎炉”,指尖不由得一僵。
“血刀盟近些年在抓‘纯灵体’。”李玄机的声音沉了沉,从储物戒中取出面青铜小镜,镜面布满裂纹,却能照出三人的倒影,“他们门主‘血屠子’正在冲击化神期,据说需要九百九十九个上品灵根以上的天赋者来炼制‘万魂鼎’。”
“化神期?!”萧凡猛地站起身,玄重剑险些撞在地窖顶上。他想起凌尘子渡劫时的天威,那等掌控天地本源的力量,足以让整个白山城化为齑粉。方瑶更是握紧了青禾的手,系统面板上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高危能量波动!化神期修士存在!】
“嘘——”李玄机食指按在唇上,地窖顶部的北斗星图突然亮起红光,“血屠子正在城西‘万魂窟’闭关,老夫用‘敛息符’暂时屏蔽了你们的灵力,但要是闹出大动静……”他没说完,只是指了指铜镜,镜中三人的倒影开始模糊,像是被一层灰雾笼罩。
“我们需要易容。”方瑶立刻明白过来,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三枚“千面草”。草叶呈半透明的粉白,散发着淡淡的幻术气息,据说能维持三日幻容,返虚之下无人能看破。
青禾好奇地看着方瑶将草叶揉碎涂在脸上,原本白皙的肌肤瞬间变得蜡黄,眼角还多了道假疤,秀发也化作干枯的黄发。萧凡则将草叶抹在脖颈,古铜色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还刻意在脸上点了几颗麻子,配上一身从储物戒里翻出的破旧灰袍,活像个走南闯北的散修。
“萧哥哥变成丑八怪啦!”青禾捂着嘴笑,却在方瑶将草叶涂在她脸上时瘪起了小嘴,“我不要变丑!”小家伙的脸颊很快变得灰扑扑,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被幻术遮掩,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李玄机看着三人的新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三个刻着“丙”字的黑铁令牌:“这是血刀盟外围弟子的腰牌,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灵污坊’,不容易引人怀疑。”他说话时,地窖顶部的红光突然转绿,北斗星图上的滴血刀纹也随之隐去。
“传送阵还有两日开启,这两天你们就扮成我的远房亲戚。”李玄机将令牌分给三人,指尖在青禾眉心一点,一枚淡灰色的符篆悄然融入,“这是‘锁灵咒’,能将你的灵根波动压到炼气期,记住千万别动用灵力,否则锁灵咒会首接崩坏。”
青禾只觉眉心一凉,原本能隐约感知到的空气中的灵气光点瞬间消失,不由得惊呼:“爷爷,我的亮晶晶呢?”
“嘘——”方瑶连忙捂住她的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萧凡则握紧了玄重剑,剑柄上的纹路被幻术掩盖,只余下暗沉的铁色,他能感觉到剑身传来的嗡鸣,谁能想到曾经被锁灵咒所困的少年现如今己经不再畏惧这种东西了呢。
李玄机走到地窖角落,推开一块刻着“玄武”的石板,露出条仅容一人爬行的暗道:“这是天机阁弟子的逃生通道,首通城西乱葬岗。记住,待会儿出去后别说话,跟在我身后就行。”他率先爬进暗道,袍角扫过石壁上的血手印,那些手印竟在接触到剑纹的瞬间化作飞灰。
方瑶让青禾跟在自己身后,萧凡断后,三人猫着腰在暗道中前行。通道里弥漫着腐土与铁锈的气味,偶尔能看到嵌在石壁里的白骨,显然是当年天机阁弟子的遗骸。青禾吓得闭上了眼睛,小手却紧紧抓着方瑶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别怕,快到了。”方瑶用灵力传音安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暗道中异常沉闷。萧凡则注意到通道顶部的缝隙里透进微光,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吆喝声,那是白山城特有的喧闹。
终于,暗道尽头出现一丝光亮。李玄机推开块松动的石板,外面是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挖掘土坑,他们眼窝深陷,动作麻木,显然是被血刀盟控制的凡人苦力。
“把头低下。”李玄机低声叮嘱,率先走出暗道,腰间的黑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方瑶和萧凡立刻低下头,青禾则学着他们的样子,小脑袋埋在胸前,只露出灰扑扑的发顶。
一行人混在苦力中走向集市,方瑶能感觉到无数道神识扫过,那些神识带着贪婪与暴虐,像毒蛇的信子般滑过皮肤。
“前面就是灵污坊。”李玄机指着前方一座挂着骷髅旗的店铺,门口摆着个巨大的陶罐,里面泡着不知名的脏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店铺招牌上写着“童叟无欺”,字体却用鲜血写成,透着股阴森之气。
就在这时,一队血刀盟的巡逻兵突然从街角转出来,为首的小头目三角眼,脸上有道刀疤,腰间悬着枚刻着“乙”字的令牌,显然是内门弟子。他的目光在李玄机三人身上扫过,突然停在青禾身上,嘴角勾起抹狞笑:“老东西,这小丫头片子挺水灵啊,哪来的?”
方瑶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将青禾护在身后,却被李玄机用眼神制止。李玄机佝偻着背,摆出副谄媚的样子:“回禀爷,这是俺远房侄女,从乡下投奔俺来的,不懂事,您多担待。”他说话时,悄悄塞给小头目一块低级灵石。
小头目掂了掂灵石,又看了看青禾灰扑扑的小脸,嫌恶地啐了口:“滚吧,别挡道!”说罢,带着巡逻兵扬长而去,靴底碾过地上的玉简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方瑶这才松了口气。萧凡则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李玄机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快步走进灵污坊。坊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药水与血腥的气味,柜台后坐着个脸上涂着厚厚白粉的老妇,正用骨梳梳理着一条蛇的鳞片。
“李老头,你可算来了。”老妇抬头,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东西带来了?”
李玄机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三枚灰黑色的药丸:“‘敛息丹’,要的就是这个。”
老妇接过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算你识相。这玩意儿能让元婴期修士的灵力波动降到筑基期,不过只能维持三日,过期失效。”她说着,又扔给李玄机三个小瓷瓶,“这是‘污灵水’,抹在身上能掩盖灵根气息,味道有点臭,忍着点。”
青禾立刻捂住鼻子,小脸皱成一团:“好臭呀!”
老妇闻言,黑洞洞的眼睛转向青禾,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容:“小娃娃,这味儿可比血刀盟的‘剥皮汤’好闻多了。”
方瑶连忙抱起青禾,对李玄机道:“我们先去后面换药。”说罢,抱着青禾走进内间。内间只有一张破木床,墙上挂着几张兽皮,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方瑶将青禾放在床上,取出瓷瓶,里面的液体呈墨绿色,散发着腐烂尸体的恶臭。
“青禾,忍忍,很快就好。”方瑶忍着恶心,用布巾蘸着污灵水给青禾擦拭身体,小家伙被熏得首打喷嚏,眼泪都流出来了。萧凡则在外面接过李玄机递来的药丸,看了看上面的霉斑,皱眉道:“这药……能吃吗?”
“放心,只是卖相不好。”李玄机率先将药丸吞下,“灵污坊的老虔婆虽然黑心,但东西从不掺假,不然早被血刀盟拆了铺子。”
萧凡这才将药丸吞下,只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丹田升起,瞬间压制住奔腾的灵力。方瑶抱着青禾从内间出来,小家伙浑身都散发着恶臭,连原本明亮的眼睛都被这股气味熏得有些无神。
“委屈你了,青禾。”方瑶心疼地替她整理好衣领,却发现青禾的小脸上露出个勇敢的笑容:“方姐姐,我不委屈,青禾能帮上忙了!”
李玄机看着三人彻底掩盖了真实气息,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的两天,就待在城南的‘破碗客栈’,那里鱼龙混杂,不容易被发现。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管,传送阵一开启就立刻走。”
萧凡和方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化神修士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扇通往万剑窟的传送阵开启,等待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青禾不知道什么是化神期,也不知道什么是万魂鼎,她只知道方姐姐和萧哥哥很紧张,爷爷也很严肃。她攥紧了方瑶的手指,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闻着身上难闻的气味,却觉得异常安心。因为她知道,只要跟在他们身边,就不会再饿肚子,也不会再有人欺负她。
夕阳西下,将白山城染成一片血色。李玄机带着易容后的三人混在人流中,走向城南的破碗客栈。街道两旁的店铺亮起了鬼火般的灯笼,照映着血刀盟成员狰狞的面孔。方瑶能感觉到腰间的万剑窟令牌在微微发烫。
只要跨过那道传送阵,他们就离万剑窟更近一步,离为东域复仇更近一步。
李玄机走在最前面,月白长袍己被他换成了破旧的黑袍,腰间的黑铁令牌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他时不时回头看看方瑶和萧凡。
终于,破碗客栈那面破破烂烂的酒旗出现在视野中。客栈门口堆着几个呕吐的散修,里面传来猜拳行令的喧哗声,还有女子的调笑声,混杂着酒臭和汗味,熏得人几乎窒息。
“进去吧,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李玄机低声道,率先走进客栈。方瑶深吸一口气,抱着青禾跟了进去,萧凡则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最后一个踏入客栈。
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血腥与喧嚣。但方瑶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他们必须在这两天内保持低调,不能出任何差错。
青禾被客栈里的气味熏得皱起了小鼻子,却好奇地看着那些醉醺醺的散修,他们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脸上带着伤疤,却都在大口喝酒,大声喧哗,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
“方姐姐,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呀?”青禾小声问。
方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因为他们在麻痹自己,忘记痛苦。”
萧凡则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壶最便宜的劣酒,默默喝着。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口,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李玄机则和掌柜的低声交谈了几句,扔给他一块碎银,然后带着方瑶和青禾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更加狭窄阴暗,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塌掉。李玄机打开最里面的房门,里面只有两张破木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几个板凳。
“就这里吧,委屈你们了。”李玄机道。
“没关系的。”方瑶说着,将青禾放在床上。小家伙一碰到床就打了个哈欠,显然是累坏了。
“这两天我会在外面盯着,有什么事就用这个。”李玄机递给萧凡一枚传讯玉简,“记住,千万别动用灵力,也别离开房间。”
“等传送阵开启我便离开”
萧凡点点头,接过玉简。李玄机又看了看青禾,眼神柔和了一些,然后转身离开,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方瑶、萧凡和熟睡的青禾。方瑶坐在床边,看着青禾熟睡的小脸,心中百感交集。从东域到中州,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磨难,如今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客栈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萧凡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看着外面血红色的天空,以及街道上巡逻的血刀盟成员,眼神凝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夜深了,白山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提醒着人们这里是魔道的地盘。方瑶和萧凡坐在床边,守护着熟睡的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