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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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渔樵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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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作者:
没坑的萝卜
本章字数:
5110
更新时间:
2025-07-06

京口的日头毒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丹徒县龟裂的田垄上。六岁的刘裕赤着脚,踩在滚烫的泥水里,脚底板早己磨出一层硬茧。继母萧文寿佝偻着腰,枯瘦的手指紧攥着秧苗,费力地插入浑浊的水田。她额头的汗混着泥水流进眼角,刺得生疼。

“手脚麻利些!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一声尖利的呵斥从田埂上砸下来。刁逵家管事刁福腆着肚子,手中的细竹鞭不耐烦地敲打着镶铜头的靴子。他的目光扫过刘裕,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小崽子,你那蹄子踩坏几棵秧了?把你卖了也抵不上!”竹鞭虚抽,带起的风掠过刘裕汗湿的鬓角。萧文寿慌忙将刘裕往身后一拉,布满细碎裂口的手护住他,赔着笑:“管事息怒,孩子小,不懂事…”

兴宁三年(公元365年),桓温枋头大败于前燕慕容垂,丧师数万,朝廷威信扫地。长江以北,胡骑纵横;江南膏腴之地,尽为王谢庾桓等侨姓高门与吴地朱张顾陆等土著豪强所瓜分。土地兼并愈演,如刁逵这般依附豪门的次等士族,亦仗势圈占田产,役使寒门、流民如牛马。沉重的田租、口赋、徭役,一层层压在刘翘这类底层小吏和失地农户的脊梁上,榨干每一滴血汗。

刘裕低着头,小小的拳头在泥水里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能闻到刁福身上熏人的香粉味,混着田埂上野草的腥气,令人作呕。他死死盯着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过早染上阴鸷的眼睛里,映着刁福绣着如意纹的锦缎裤脚。

秋日的栖凰山层林尽染,对砍柴的刘裕来说,只有沉甸甸的负担。一捆比他身子还高的柴禾压弯了稚嫩的脊背。山风穿过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哨音。突然,前方枯草丛一阵剧烈晃动,两点幽绿的寒光死死锁住了他!

是狼!

饥饿让这畜生抛弃了畏惧,它低伏着身子,灰黄的皮毛下肋骨根根凸起,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刘裕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猛地将肩上的柴捆朝恶狼砸去!趁狼被散落的柴枝阻了一瞬,他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那是家里最锋利的东西,刃口磨得雪亮,木柄己被汗水浸得发黑。

恶狼咆哮着扑来,腥风扑面!刘裕矮身一滚,柴刀带着全身的力气向上狠狠撩去!“噗嗤!”一声闷响,温热的狼血喷溅了他一脸。柴刀深深嵌入了狼的脖颈!那畜生发出凄厉的惨嚎,疯狂扭动,利爪在他单薄的旧麻衣上撕开几道血口。刘裕死死咬着牙,整个人压在狼身上,双手像铁钳般握住刀柄,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下压、再压!狼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在地,幽绿的眼珠渐渐失去了光彩。

刘裕喘着粗气,瘫坐在狼尸旁,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手中染血的柴刀。**太和西年(公元369年),桓温第三次北伐惨败枋头,丧师辱国,朝廷为填补亏空,征发无度。京口作为拱卫建康的北府重镇,更成赋税徭役的渊薮。山间野兽亦因流民增多、村落凋敝而频频下山为祸,百姓苦不堪言。** 这头狼,或许也是被这乱世逼得走投无路。他费力地割下狼耳,这是证明,能去里正那里换回几升救命的粟米。背上的伤口很深,皮肉翻卷,他撕下狼皮的一角,胡乱缠住。这伤疤,日后成了他在军中证明勇气的第一枚印记。

琅琊王氏的别院高墙耸立,朱漆大门紧闭,只有琅琅的读书声隐约透出。墙根下,刘裕像一尊沾满泥污的石像,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里面正在讲《孙子兵法》的“九变篇”,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像磁石一样吸住了他。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 清朗的童音在解释。

“啪!” 戒尺拍打几案的脆响。“蠢材!‘杂于利害’乃权衡取舍之道!岂是字面混杂之意?” 严厉的呵斥声响起。

刘裕听得入神,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突然,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锦缎袍子、头戴小玉冠的童子被一个健仆领着出来散心。童子一眼瞥见墙根下衣衫褴褛、探头探脑的刘裕,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嫌恶地指着他对仆从说:“哪来的腌臜乞儿?污了此处的清气!轰走!”

那健仆如狼似虎地扑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抓住刘裕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小畜生!这也是你能听的地方?滚!” 沾满泥污的鞭子带着风声抽下,刘裕背上刚结痂的伤口瞬间崩裂,血水混着污泥浸透了麻衣。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扇朱门,将那琅琅的读书声和锦袍童子嫌恶的眼神,深深烙进眼底。

冬日里的江水刺骨寒。刘裕摇着家里那条破旧的小舢板在江湾里下网。江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疼。远处一艘华丽的画舫顺流而下,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想必是哪个世家子弟携伎出游。突然,画舫上传来惊呼:“郎君落水了!”

只见一个穿着厚实锦袍的小童在水中扑腾挣扎,画舫上一片慌乱。刘裕不及多想,猛地扎入冰冷的江水。江水刺得他骨头缝都疼,他奋力游过去,抓住那胡乱扑腾的小童,拼尽全力将他拖回自己的破船边,又用肩膀顶着将他拱上船板。

画舫很快靠了过来,几个健仆七手八脚地把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小主子捞过去,裹上厚厚的貂裘。那落水的童子裹在温暖的皮毛里,惊惧稍定,小脸却因后怕和羞恼涨得通红。他指着还泡在冰冷江水里、冻得嘴唇发紫的刘裕,对身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尖声叫道:“这贱民的手脏死了!碰过我的衣裳!打!给我打!”

管事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马鞭。“啪!” 一声脆响,鞭梢带着水珠狠狠抽在刘裕扒着船舷的手背上,皮开肉绽!“腌臜东西!谁让你这双脏手碰我家郎君了?滚!” 又是一鞭抽来!刘裕闷哼一声,松开手,沉入冰冷的江水。

昏黄的油灯下,萧文寿佝偻着背,就着微弱的光线,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刘裕白天被狼爪撕裂又被鞭子抽烂的破麻衣。那件衣服早己补丁摞补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渺茫的期望:“裕儿…这世道,要想不被人踩在脚下…读书,只有读书,读出个功名来,才能改命啊…”

刘裕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对着母亲。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染过狼血、劈过柴禾的柴刀。粗糙的木柄硌着他的掌心,冰冷的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油灯跳跃的光点,像一点幽冷的寒星。白日里刁福的呵斥、锦袍童子的嫌恶、鞭子抽在手上的剧痛、还有那冰冷刺骨的江水…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指腹缓缓着柴刀冰凉的刃口。许久,一个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硬声音响起,像铁块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读书…能改命?” 他顿了顿,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嵌进刀柄的木纹里。

“刀…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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