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内光线比外面稍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布特有的浆水味和染料混合的微酸气息。
几个穿着体面些的伙计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整理布匹,看到苑易进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不那眼神带着审视、估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苑易心头警铃大作,但脸上努力维持着怯生生的模样,手指不安地绞着粗布衣角,声音细细弱弱地开口:“请……请问,这里……还招工吗?”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绸衫、留着两撇鼠须、眼睛滴溜乱转的瘦高个男人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那笑容热情得有些过分:“招!招!当然招!姑娘是来应工的?快请进快请进!”
他一边说,一边给旁边一个伙计眼神暗示。
“我们周记布庄可是这镇上最大的字号!工钱丰厚,包吃包住!”
鼠须管事搓着手,目光像刷子一样在苑易身上扫视,尤其在腰身和脸蛋上停留了片刻,“姑娘一看就是个伶俐人儿!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
苑易强忍着被这目光扫视的不适感,低着头,小声回答:
“我叫……小翠,家……家在离这很远的山里,家里遭了灾,爹娘都没了……听说镇上能找活路,就……就来了。”
她说着,还适时地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肩膀微微耸动,把一个孤苦无依、走投无路的小村姑演得活灵活现。
“哎哟!可怜见的!”鼠须管事脸上的“同情”更加浮夸了,“姑娘放心!到了我们周记,就跟到家一样!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话锋一转,带着诱哄,“不过呢,咱们这儿的规矩,新来的都得先让掌柜的看看,掌掌眼,也好安排合适的活计。姑娘随我到后院去见见掌柜吧?”
来了!苑易心头一紧。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怯生生地问:“去……去后院?远吗?我……我有点怕生……”
“不远不远!就在后面!掌柜的是个大善人,最是怜贫惜弱了!”鼠须管事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伸手就要来拉苑易的胳膊,“来,姑娘这边请!”
苑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店门方向——那扇门己经被伙计完全关上了,还落了闩!
她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惶恐:“那……那好吧……”
鼠须管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侧身引路:“姑娘请。”
苑易跟着鼠须管事穿过店铺后堂,推开一扇小门,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小院。院子一角堆着些杂物,另一侧是一排看起来像是仓库或伙计住的低矮平房。
院子的尽头,就是那扇紧闭的、上了沉重铁锁的地窖门!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壮汉,抱着膀子,眼神凶悍地扫视着进来的人。
苑易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全是冷汗。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窖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院墙的角落和屋顶,下意识寻找榆昭的身影来获得一些安全感。
鼠须管事带着苑易径首走向天井正对面一间看起来像是账房的屋子,门口还站着另一个伙计。
“王管事,带人来见掌柜?”门口的伙计问。
“嗯,新来的丫头,带给掌柜看看。”鼠须王管事应了一声,推开了账房的门。
账房内光线更暗,弥漫着一股陈年账本与不知名药草混合的怪味。一张宽大的书案后,坐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
他正叼着一根铜烟杆吞云吐雾,一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小眼睛,在烟雾缭绕中闪烁着精明而油腻的光芒,像两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这就是周掌柜了。目标人物出现!
周掌柜的目光在苑易踏入门槛的瞬间就黏了上来,像湿滑的蛇信子,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脸庞、脖颈、腰身。
那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下流和占有欲,看得苑易胃里一阵翻腾。
“掌柜的,人带来了。”王管事谄媚地弓着腰。
“嗯……”周掌柜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肥胖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敲了敲,“走近点,让爷好好瞧瞧。”
苑易强忍着恶心,往前挪了两小步,头垂得更低了。
“啧,模样倒还周正。”周掌柜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带着令人作呕的品评,“就是这身板……瘦了点。不过……养养就好。”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对着王管事挥挥手,“带下去,先安置在西厢房,让刘婆子给她收拾收拾,换身干净衣裳。晚上……爷再好好‘验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