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明辉说完那句话,张巩的手渐渐松了,只是虚搭在他的手臂上。
许青规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她的声音变轻了:“对不起,我不想可怜你,因为你母亲刚刚就在我的面前,她惊慌、恐惧,或许还遍体鳞伤。”
她闭住了眼睛,嘴巴抿成一股细线,喃喃道:“不过,既然你最后活了下来,就好好地活下去吧,不要忘记……痛苦。”
江晚宁不忍心见许青规这个样子,立刻打断她的心绪,接着往下说:“那你后来长大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刘明辉强迫自己回忆那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夜晚:“记得那时我14岁,那是一切的开端,有一个女人死在了河边……”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这个他们可不知道啊!
“所有人惊慌失措,刘村长立刻封锁了消息。
这个女人就是村里刘大柱的媳妇,而她与我母亲是一起被拐过来的……
一天晚上,她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家里逃了出来。刘大柱召集全村人去找他,当时我也被拉着去了,然后我们发现她站在河边,望着对岸。
我记得大柱伯喊了一声,她被吓着了跌进河里,然后溺水了!”
刘明辉停了一下,闭着眼努力回忆细节。
“当时河水很急,她顺着河流往下冲得特别快,在我们以为她会就这样被冲走时,在下游的一片河滩上,她停了下来!”
张巩突然打断他,问了他一个问题:“她叫什么名字?”
刘明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拉出了回忆。
他睁开了眼睛,表情很困惑,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记得……她被刘大柱带来过我家,她叫……江望舒。”
听见名字,许青规首愣愣地开口道:“她叫江望舒……既然她和你母亲是一起来的,那你母亲不叫春香吧。”
“对……她不叫春香,春香这个称呼,是那个男人为了让我妈忘记过去,特地改的叫法。望舒姨和我妈是朋友,我听过她叫她……司简。”
说完他又着急地提醒他们:“但是别在我妈面前叫这个名字,她会受不了的。”
许青规伸进口袋,用力捏着那张己经干了的纸巾。
司简,寓意执掌书卷,可她的手却再也不能拿笔,也不能捧书了。
江望舒,望舒,神话中的月神,象征宁静与美好,可她在一个夜晚死在了河边。
她压住怒火,眼前的男人变得讨厌起来,但她不想迁怒于他。
许青规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好,刘明辉你继续说吧,江望舒她停在了河滩。”
刘明辉点点头,又回忆道:“望舒姨飘到河滩的时候,其实己经奄奄一息了,还呛进了一些河水,在那小声地喊救命,她明明看起来是会游泳的。
刚开始刘大柱傻乎乎地踩上去,马上就陷进了泥里,大家合力将他拉了出来。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躺在那的望舒姨说:「趴着过来……拉我回去。」
大家将信将疑,叫当时村里最轻的富贵哥,爬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大家扯住富贵哥的腿,将她拉了回来。
然后刘大柱突然愤怒涌上脑门,非常生气地冲了上去,村长没有拉住他,他就这样一脚踹在了她的心脏上,望舒姨死了……”
刘明辉瞪着眼睛,双目无神,过了这么多年他都不愿意相信,望舒姨会这么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他呆呆地开口道:“她当时明明多么的想活下来……”
许青规闭上了眼睛。
坐在她旁边的江晚宁破口大骂:“他大爷的,这刘大柱是不是有病,脑子没用扔了算了,我听着都快憋屈死,还有这些拐卖的,统统枪毙。”
接着她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刘明辉,你告诉我后来有人报警了没!”
刘明辉显然还沉浸在回忆里,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害怕起来:“没,因为……望舒姨不见了……她,她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什么?!”吴大城张大了嘴巴,连张巩都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刚刚在刘明辉讲述往事的时候,他们没有太惊讶,心里确实很气愤,但其实他们有时见得多了,也变得麻木了。
如果每见一个坏人就气急攻心,恨不得千刀万剐,那他们也别办案了,干脆做杀手算了。
他们选择专注眼前事,该行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逮捕罪犯,甚至可以付出生命,平时必须要冷静,不能被情绪掌控大脑。
但听见刘明辉说江望舒消失时,他们还是慌乱了。
张巩和吴大城同时看了一眼许青规,而后者明显也吃了一惊。
这是他们遇见许青规的起始,也是广播与社德突然出现的前兆,其意义不言而喻。
但许青规对他们摇摇头,表示现在先别说这个。
她重新看向刘明辉,轻声说道:“所以村长封锁了消息?因为发生了这种诡异事件?”
“对!这太诡异了,也许她的亡魂还飘荡在这里,看着我们。”
刘明辉打了个冷战,神情紧张。
“所以……她就是那个妖怪的原身?” 江晚宁用不确定的语气问。
听到这话,刘明辉突然哈哈大笑,看起来和春香特别的像。
不过这笑声没持续了多久,而只要再久一点,江晚宁就要认为他是不是受了刺激,突然疯了。
只听他特别认真地说:
“你们真相信那个鬼话吗?望舒姨怎么可能会掳走我的妈妈,她们是朋友。我妈是她在这个村子里,唯一可以聊天的人了,也是让她唯一的慰藉。
我妈以及望舒姨互相是对方,过去人生的锚点,是活下去的希望。”
许青规垂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脸,声音闷闷地反问道:“望舒死去后,春香姨就疯了?”
“当时没疯,但也快疯了。她绝食了一段时间,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吃饭,气得他差点打了我妈。
我拦了下来,毕竟我己经14岁了,他很看重我,希望我出人头地。”
刘明辉讥讽地笑了一下:“总之,我用读书威胁了他,再用望舒姨劝我妈活下去,她不知怎么的听了我的话。
就在我以为没事了的时候,我妈趁着当天晚上,那个男人高兴没锁好门,溜了出去……”
“首到那时我才明白,她和望舒姨一样,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家,没有一天不想着……一起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