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港贫民窟的风裹着咸腥的海味,灌进苏小卿栖身的铁皮屋,掀起墙角泛黄的英文字典。她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怀中的孩子正发出饥饿的啼哭,而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英语求助都组织不出来。喉咙里滚动着生硬的发音,像吞咽着带刺的玻璃,每一次尝试都换来隔壁赌档传来的哄笑。
求职的第八天,苏小卿攥着用捡来的传单背面写的 “简历”,站在唐人街中餐馆的玻璃门前。深吸一口气,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门铃声清脆得刺耳,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柜台后的华裔老板扫了眼她沾满污渍的裙摆,用带着粤语口音的英语说道:“洗碗工,时薪五刀。”
“我…… 我会会计,也能做设计。” 苏小卿慌忙掏出从垃圾站翻出的旧计算器,手指却在按键时不受控制地颤抖。老板皱起眉头,切换成中文:“小妹,你连基础英语都讲不利索,还想做账?后厨现在缺人,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走。” 后厨传来油锅爆响,夹杂着厨师们的笑骂:“带个拖油瓶还想找体面活儿?真是异想天开!”
苏小卿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可当她跟着老板娘走进后厨,满耳的英语对话却像天书般在耳边盘旋。同事们快速的语速、俚语和方言,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当有人喊她递调料,她却错拿成了洗洁精,换来的是同事愤怒的咆哮:“Are you stupid?(你傻吗?)”
在洗衣店的试工也同样艰难。越南裔老板用生硬的英语交代工作内容,苏小卿只能连猜带蒙地点头。当她因为听不懂 “separate the whites”(分开白色衣物),将深色衣服和白色衣服混洗时,老板气得满脸通红,用英语和越南语交替咒骂。她涨红着脸想要解释,可喉咙里只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出店门。
日常的生活更是充满了挑战。去超市购物,她看不懂商品标签,常常买错东西;想去医院给孩子做检查,却因为无法准确描述症状,被护士不耐烦地打发走;就连在街头问路,路人听了她结结巴巴的英语,也都纷纷摇头避开。
一天傍晚,苏小卿在巷口捡到一台进水的旧手机。她用体温烘干主板,屏幕亮起时,自动跳出的搜索词条让她浑身发冷 ——“苏小卿 通缉令”“林氏集团 商业间谍”。手指颤抖着输入 “英语学习”,第一条视频却是林健接受采访的画面:“希望她能早日自首,承担应有的责任。” 评论区里,满是对她的谩骂和诅咒。
泪水模糊了视线,怀中的孩子突然啼哭起来。苏小卿慌忙将手机塞进胸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学会英语,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一首这样下去。”
从那天起,她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学习。白天在中餐馆洗碗,她就偷偷记下同事们说的单词和句子;晚上回到铁皮屋,借着路灯昏黄的光,在泥地上练习拼写。她收集一切能找到的英文资料,哪怕是一张广告传单,也要反复研读。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厚着脸皮去问洗衣店的越南老板,即便换来的是对方的白眼和嘲讽。
孩子睡着后,苏小卿常常独自坐在门口,对着星空练习发音。港口的汽笛声、警车的鸣笛声、赌场的喧闹声,都成了她学习的背景音。每一个发错的音,每一次被嘲笑的瞬间,都让她更加坚定了打破语言牢笼的决心。
终于有一天,当她在超市成功用英语询问到奶粉的位置时,收银员对她露出了微笑:“Good job.(做得好。)” 那一刻,苏小卿的泪水夺眶而出。这简单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却是冲破牢笼的第一道曙光。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但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她能带着孩子,真正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