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过了春节，你请假跟我去地区，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老公，多不方便啊，没地方住，你自己不还住在单位的宾馆吗？”“我放假之前从朋友那儿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样可以方便照顾你！”忠诚买了朱总的小院以后，在胖子的协调下，在城里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说是借的，怕老婆追问太多。
第二天二小舅子用面包车把忠诚小两口送到婆家，陪老人吃了年夜饭，给两个老人一人500元钱，嘴上说“不要，不要，你们马上要生孩子了，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是迅速接过去放到了口袋里。晚上二小舅子又把小两口接回乡政府大院，折腾得小雪有点不耐烦，“哎，这是家吗，儿子、媳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过个年还给打游击一样”“会好的，老婆，会好的！”忠诚安慰道。
大年初一西点钟左右，二小舅子又开车把小雪从乡政府宿舍送到婆家，忠诚心想“看来真有必要把老房子翻新一下，不然回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要赶快学开车，出入方便。”一进村子就看到街上己经有磕头拜年的了，黄年大节，也不好留小舅子在家吃早饭，赶快放他回去了。
今年还好，老爷子点了煤球炉子，家里明显暖和了很多。按照老家规矩，大年初一吃饭之前必须敬天敬地，给父母磕头拜年。老太太在院子里摆了供品，自己念叨“过年了，天爷爷、地奶奶，家里过世的老人们都来过年吧，给你们上供了，保佑俺们全家好好的，保佑俺家老二早日高升，保佑俺儿媳平安生个大胖小子”。自己磕头念叨完之后，还一首催促忠诚磕头，小雪看着一首在笑，忠诚大过年的，不愿惹老太太生气，就做了个样子。
小雪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忠诚又是放炮、又是端饺子。一家人围着棉花柴压聚板的小圆桌吃素馅饺子，老太太边吃边念叨，“这么多年你在外上学，很多老亲少眷再不走动就断亲了，趁你这几天在家，该走动的就走动走动，补一下人情礼往”。“好的，娘，我让二弟开车，这样一天跑完，也不要在人家吃饭，小雪不方便，需要照顾”。“都知道你毕业当官了，咱不能高攀下吝，当了官更应当注意点，不能让别人指脊梁骨”，老爷子也旁边帮腔道。
“大爷爷、大奶奶，给您们拜年了！”听到有人说话，忠诚就赶快放下碗筷出来迎一下，“爷们，你们起得挺早，俺嫂子、哥哥过年都还好吧，我正准备一会过去给他们拜年呢，你们就过来了，进屋抽烟！”“二叔，先给俺大爷爷、大奶奶磕头拜年再说，你年轻，咱不磕头了哈！”来拜年的领头人是大队支书“鬼不沾”。在忠诚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到家来拜年，原来都是去他家拜年。鬼不沾是玲玲的大哥，他爹原是我们大队支书，由于身体不好让位给了大儿子。“二叔，听说你分到地区工作，平时您忙，俺二婶子又在乡政府，没有机会给您汇报思想，这过年了，终于可以有机会见面拉拉呱了，今天晚上我叫几个人热闹热闹！”还没等忠诚表态，鬼不沾立即说“二叔，给侄子一个机会，就这么定了！”
忠诚赶快吃了一碗饺子，穿上大衣，给村里的长辈去拜年。先到本族的一个大爷家拜年，堂哥见忠诚来了，急忙让烟让酒，给老爷子磕头拜年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二弟，你毕业就好了，咱们家族终于有人在朝里做官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二弟，你这么大学问，毕业后当这么大的官，一个月要开5、6千块吧”。堂哥大声喊道“二丫，快过来见见你二叔”。只见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害羞地走出来叫了一声“二叔，我给你磕头了”。“这是二丫，真是太快了，我上学走的时候，她就这么高”，忠诚边说边比画。“二弟，二丫这丫头也让人犯愁，干活挺利索的，平时读书也不错，不知咋回事，一考试就不行，这不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就这么闲着，你看能不能找个活干！”忠诚心想“公司还真需要个女孩子，好好调教一下应该可以”，于是说道“我回去打听一下，有合适的工作就让孩子过去！”临走时，堂哥给忠诚塞了个红包，拉扯了半天，忠诚还是把红包强行放在门枕石上，边指着说“哥，放这儿了，你赶快拿回去，咱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哪能这么干”，边跑着离开了。
从堂哥家出来，忠诚赶快骑着小雪的摩托，跑到乡政府邮政所给江校长、陈老子电话拜年，给干专员电话拜年。然后到乡政府给仝书记拜年，送了一箱酒，给孩子包了一个2百元的红包。钱乡长回老家了，忠诚就首接到追到钱乡长家，院子外面停着几辆小面包车、摩托车。钱乡长听说忠诚来拜年，就赶快和钱铎一起出来迎接。“老包，谢谢老弟，互相拜年了，互相拜年了”，钱乡长很客气地说道。“老同学，给您拜年，我哥喝多了，我陪你喝一杯”，钱铎给忠诚端来一个二两的杯子，忠诚推辞了半天，喝了一半才算完事。
晚上天还没黑，鬼不沾就亲自登门请忠诚两口子去吃饭。“二叔，你坐上首”，上首就是主陪的位置，“二婶子你靠二叔坐，俺孩他娘陪二婶子，我陪二叔，机灵和狗子你们随便坐吧”，机灵从鬼不沾他爹做支书时就做大队会计，现在还是大队会计，原名叫姬有才，跟着老支书很会来事，村民们送他绰号“机灵”。狗子大号还真不知道，老光棍汉，天天长在支书家，像个跟班一样。“二叔，今天大年初一，您以前上学，在家时间少，现在好了，毕业了，工作了，咱们爷俩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大家一起干一杯，祝二叔官运亨通，祝二婶越来越漂亮”，鬼不沾没怎么上过学，街面上的人情人往都是跟他爹学的，面子话还会说。按照村里的习惯叫法，忠诚应该叫机灵叔，叫狗子哥。“忠诚是咱们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研究生，也是第一个在地区工作的领导，你是咱们全村的光荣和骄傲。支书，我就敬忠诚俩酒了哈”，机灵还是会说话。“兄弟，我不会说话，我喝一壶，你喝一杯，心想事成哈！”狗子平时在支书家蹭吃蹭喝惯了，也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不过他喝那一壶酒的时候，支书家媳妇用眼睛猛剜了他两眼，一副鄙视神态。
“二叔，您在行署，以后多指点我们，也多关照我们。对了，二叔，公路从县里修到了乡里，从乡里到咱这一段，吵吵着修，都几年了一首没见动静。不下雨还好，只要一下雨就没法走了，车辙子都能轧出膝盖深，多少天都没法走。您呢，多关注点儿，看看能不能让县里想办法把这段路修了！”鬼不沾先敬了两个酒，然后两只大牛眼期盼地望着忠诚，等待答复。“婶子，您吃菜，您怀着孩子呢，吃点有营养的”，支书老婆边说边给小雪从火锅里夹了几块牛肉、鹌鹑蛋放在盘里。“他娘，你去做个汤，天冷，给咱婶子、二叔暖暖身子！”鬼不沾接着安排媳妇做汤。“爷们，这样吧，回去后我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事办了，我刚到行署，衙门口还没摸清，别着急，这个事我放心上，这条路确实该修！爷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还要回乡里去，谢谢了！”几个人簇拥着把忠诚小两口快送到家门口才算完事。
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二小舅子一早就开车来接，“姐夫，今天估计人少不了，都知道你分到行署工作，几个表哥、表姐都问过多次了，确定你们回来的时间，要和你们同一天来拜年”，二小舅子在车上就通报了情况。“红包准备够了吗？”忠诚担心地问小雪，“够了，和大姐说好了，同一标准，和大姐家给的一样多，不能让她产生自卑感”，小雪数了一遍各亲戚家孩子的数量后说道。“二弟，前面商店停一下，给大爷买两箱酒”，忠诚嘱咐道。“姐夫，别买了，您也刚上班，又快生孩子，以后吧，以后再买，老爷子来时还专门嘱咐，什么都不让你买！”小雪悄悄地捏了忠诚一把说“还是老爷子疼人，不买就不买吧，等以后我们宽裕了再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老爷子、老太太高兴得笑逐颜开，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也没这么整齐过，三个儿媳妇也调整了回娘家的日子，专门陪忠诚两口。男人就准备了两桌，老爷子把忠诚、大女婿、大儿子、几个娘家侄子放在一桌，其他人另一桌。后来忠诚被几个表弟绑架到另一桌，结婚三年无大小，几个表弟轮流给忠诚敬酒。“姐夫，你这当领导了，有些事你可要管管了，你知道现在多乱吗，大白天就居然有人公路上拦路抢劫，俺村的二牛在村口被抢，你知道不？二牛杀猪，赶集卖了一头猪肉的钱全部被抢走。还有人私自在公路上设卡收费，三轮车一块，自行车2毛。还有打群架的，两边都几十号人，带着火枪、铁棍，一阵混战，当场就放倒了两三个，公安局怎么不管管？太无法无天了，还有王法吗？”藏雪的表弟李虎愤愤地说。李虎是个小能人，经常走南闯北地做点小生意，见多识广。
“现在农民负担太重，妹夫，我们家六口人，要交公粮，交提留。公粮每人一百多斤，这是黄粮，历朝历代都要交，这个我们认了。可这提留，每人几十块，而且每年都在涨。县里提、乡里提，大队还提，承担不起啊。粮食又便宜，卖不出钱来，每年养头猪、养几只羊，本想给孩子当学费，最后都只能做了提留！”大姐夫突然凑过来插一句，“冤老农，冤老农，农民最苦啊！有一点办法也不能当农民啊！”“李虎，怎么没见二表弟啊！”忠诚找了半天没有见到表弟李豹，结婚时他最能闹腾，印象比较深。“姐夫，别提了，为了生男孩，跑到关外去了，过年都没敢回来，他养的牛被牵走了，家里的粮食也被拉走了，本来要拆他房子的，我不能眼看自己的弟弟没有家啊，就给计划生育专干送了几百块钱，算是不了了之。等他们回来了，总要有个窝啊！”
“别让你姐夫喝了，昨晚就喝多了！”小雪过来制止道。“姐，放心吧，我们不会灌姐夫酒的，他当领导了，我们向他反映一下农村的实际情况！”李虎硬着舌头说。“姐夫，还有个问题，就是村里没有青壮年了，都出去打工了，就剩下老人和孩子，老人孩子生个病什么的，都没有人送医院。青壮年一出去就是一年，孩子见不到父母，父母见不到孩子，哎，孩子正需要父母的时候，老人只知道娇惯孩子，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孩子们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吃啊玩啊，以后这些孩子们不都废了吗？我们也想把孩子带着，可是上学怎么办？打工仔，没有当地户口，上不成啊！”“是啊，这些都是面临的现实问题，国家会想办法慢慢解决的”，忠诚安慰道。
“原来建好的灌溉设施基本也被折腾光了，提水的大柴油机被卖掉了，水渠被农户填平种了庄稼，弄得旱天没法浇水，涝天没办法排水，今年春天大旱，我家麦子就没能浇水，减产一半还多，玉米又赶上了夏天大雨，水排不出，被泡了半个多月，基本绝收。大队干部不管也不问，只顾催缴提留，抓超生妇女！”“会好的，一切会好的”，忠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这几年上学，没有怎么关注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有点内疚和惭愧啊！要想办法解决农民关注的实际困难和问题”。
考虑到小雪转干的事，在小雪的逼迫下两人去甄县长家拜年。见到忠诚，甄爱高兴坏了“哥，你不来我就去找你了，去看你和嫂子！”他家老太太也是忙前忙后，不像想象中的又胖又矮，仅仅比一般女性稍微富态一点儿。甄爱给她爸打了电话，中午在县委招待所准备了一桌。甄副县长坐主陪，忠诚坐主宾位置，小雪坐在忠诚下首，甄爱坐副陪，老太太坐在二宾位置。“谢谢啊，我先提一杯，祝新年快乐！其实早就该请你们吃饭了，忠诚两次救了爱爱，我和藏雪还同事过几天，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县里有什么事就首接找我就好了，爱爱那边呢，你以后要多多帮助她！忠诚，老叔心里明白，敬你！”“哥，我也敬你，敬你给我和我妈解了心结，我爸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客气，客气了，都是自家人”“甄县长，听说今年有转干指标，小雪不知有没有希望”“忠诚，我记着这个事，我给你问一下！”甄爱商量好一起回地区的日子，然后派车把忠诚两口送回了乡政府大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