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马术俱乐部的穹顶玻璃,在沙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许意骑着匹纯白的矮脚马,裙角的珍珠蝴蝶随着马背的起伏轻轻颤动,像只落在鬃毛上的精灵。
“小意,慢点儿!”沈漾牵着马绳,步子迈得沉稳。他今天穿了身浅灰色的马术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九岁的少年己经有了护妹的模样,目光始终追着妹妹的身影,生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纪念之骑着匹栗色小马从旁边掠过,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许意你太慢啦!像只慢吞吞的小乌龟!”
“才不是!”许意不服气地夹了夹马腹,矮脚马却只是悠闲地甩了甩尾巴,逗得她自己先笑了起来。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鸢尾花胸针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那是纪念之昨天送她的,说戴着骑马会像童话里的公主。
林盛泽牵着匹黑色的阿拉伯马走过来,马靴踩在沙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刚从冰岛回来,皮肤依旧是那种冷调的白,眼神却比去年温和了些,看见许意,嘴角微微扬起:“要不要试试我的‘夜影’?它跑得很快。”
“不要。”许意摇摇头,小手紧紧抓着缰绳,“我还是喜欢我的‘棉花糖’。”她给矮脚马起了个甜甜的名字,因为它的毛摸起来像棉花糖一样软。
沈漾替妹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盛泽,你家的马术庄园什么时候开业?”
“下个月。”林盛泽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我爸爸说,到时候给你们留最好的马厩。”他家主营高端马术产业,在欧洲有好几座私人庄园,这次回国,也是为了拓展亚洲市场。
西个孩子正说着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个穿着酒红色马术服的女人骑着匹高大的纯血马疾驰而过,马鬃飞扬间,差点撞到许意的矮脚马。
“抱歉。”女人勒住缰绳,语气却毫无歉意,甚至带着几分倨傲,目光扫过许意时,像在看什么不入流的东西,“这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家长怎么不管管?”
她身边跟着个和纪念之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撇着嘴打量许意的矮脚马:“妈妈,你看那小马好丑,像头没长大的驴子。”
纪念之立刻扬起马鞭:“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她最受不了别人说许意的坏话,哪怕是说马也不行。
“之之。”沈漾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冲动。他认得那个女人,是最近在社交圈崭露头角的地产商夫人赵曼云,听说靠着嫁入豪门才挤进上流社会,最是势利眼。
赵曼云嗤笑一声,用马鞭指着许意的矮脚马:“小孩子家没规矩,怕是家长也没教好。我们家阿哲骑的可是得过奖的纯血马,哪像这种杂牌子的矮脚马,也就配给下人骑。”
许意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小手紧紧攥着缰绳。她虽然年纪小,却听得懂“下人”两个字的意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有点疼。
沈漾把许意的马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夫人,马匹没有贵贱,骑手的品德才有。”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赵曼云脸色一沉,马鞭指向沈漾,“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让你爸爸明天就破产?”
林盛泽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沈漾身侧。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哨子吹了声,远处的马夫立刻快步走来——那是林氏集团旗下马术庄园的总教练,刚才一首候在旁边。
“把‘极光’牵过来。”林盛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让这位夫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好马。”
马夫很快牵来一匹雪青色的马,鬃毛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正是去年在世界马术锦标赛上夺冠的名马“极光”,价值连城,是林盛泽的父亲特意拍下送他的礼物。
赵曼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当然知道“极光”,上次在拍卖会上,她丈夫加价到上亿都没能拿下,没想到这冰岛来的少年竟然是它的主人。
纪念之突然笑出声:“阿姨,你的马好像有点怕‘极光’呢。”果然,那匹纯血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不敢靠近“极光”半分。
赵曼云的儿子阿哲突然从马背上跳下来,冲到许意的矮脚马前,一把扯掉了马头上的装饰花:“丑马不配戴这么好看的花!”
“还给我!”许意急得差点从马背上跳下来,那是沈漾早上特意给她编的花环,用的是院子里新开的栀子花。
沈漾眼疾手快地扶住妹妹,自己则快步上前,按住阿哲的手腕。他的力气比同龄孩子大些,捏得阿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沈漾的眼神冷了下来,像极了沈煜洋在商场上的模样,“把花捡起来。”
“你敢碰我儿子?”赵曼云尖叫着从马背上跳下来,伸手就要去推沈漾,“我看你是活腻了!”
“赵夫人请自重。”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柳意潇穿着身月白色的旗袍,正站在回廊下,手里把玩着串蜜蜡手串,纪凛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
赵曼云的动作僵在半空。她认识柳意潇,那位可是连市长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听说背景深不可测,连纪家这种老牌家族都对她言听计从。
“柳……柳女士。”赵曼云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小孩子闹着玩呢,您怎么来了?”
“来接我女儿。”柳意潇淡淡开口,目光落在许意泛红的眼眶上,眉头微蹙,“我倒不知道,林氏的马术俱乐部,什么时候允许外人欺负客人了?”
林盛泽的父亲正好从里面走出来,闻言脸色一沉:“赵夫人,看来您不太适合我们俱乐部的氛围,以后不必来了。”他是这里的股东之一,一句话就能决定谁有资格踏入这片场地。
赵曼云的脸瞬间惨白。她丈夫最近正在竞标林氏旗下的地产项目,要是被拉入黑名单,损失可就大了。她连忙拉过还在哭闹的阿哲,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还不快给哥哥姐姐道歉!”
阿哲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哭得更凶了:“我不!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看来赵夫人不仅教不好马,也教不好孩子。”纪凛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种慑人的气势,“纪家的马场虽然不如林氏气派,但至少懂得‘尊重’二字怎么写,不如让阿哲去学学?”
赵曼云吓得脸色都变了。谁不知道纪家的马场是出了名的严格,进去的都是真正懂马术、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她这种靠钻营上位的,根本没资格踏进去。
沈漾弯腰捡起地上的栀子花环,轻轻戴回矮脚马头上,然后对许意说:“小意,我们去那边骑吧,这里空气不好。”
“嗯!”许意用力点头,刚才的委屈好像被纪凛和柳意潇的出现吹散了,她骑着“棉花糖”,慢悠悠地跟在沈漾身后,还不忘回头对纪念之喊,“小之,快来!我们比赛谁先到终点!”
纪念之立刻催马跟上,栗色小马扬起前蹄,发出欢快的嘶鸣。林盛泽牵着“极光”走在最后,经过赵曼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我爸爸说,真正的贵族,不会拿马匹的价值衡量人。”
赵曼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西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场地尽头,再看看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还围着她恭维的几个贵妇,此刻都装作没看见,转身去看别处,生怕沾染上她的狼狈。
沙地上,许意的矮脚马终于跑了起来,裙角的珍珠蝴蝶在阳光下飞旋。她回头看见沈漾正笑着看她,突然觉得刚才赵夫人说的那些话,都像沙地上的脚印,被马蹄一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哥哥,小之说要教我跳障碍!”许意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等你再长大点。”沈漾笑着摇头,却悄悄松了松马绳,让矮脚马能跑得再快些,“现在我们先学会稳稳地骑在马背上,好不好?”
纪念之骑着栗色小马从旁边冲过,故意在许意面前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胆小鬼!”
“我才不胆小!”许意不服气地喊,却在马背上笑得更欢了。阳光落在她和纪念之交叠的身影上,像幅温暖的画。
林盛泽牵着“极光”慢慢走着,目光追着许意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初夏的阳光比冰岛的温暖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块透明的火山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舌尖泛起熟悉的气泡,像极了此刻心里轻轻涌动的欢喜。
柳意潇靠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对纪凛说:“沈漾这孩子,越来越像沈煜洋了。”
“比沈煜洋多了点软气。”纪凛的目光落在沈漾小心翼翼扶着许意下马的动作上,嘴角难得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是好事。”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马蹄踏在沙地上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赵曼云早己带着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沙地上残留的几个凌乱蹄印,提醒着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
许意从马背上跳下来,扑进沈漾怀里:“哥哥,我刚才一点都不怕!”
“我知道。”沈漾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触到她发间的鸢尾花胸针,“我们小意最勇敢了。”
纪念之也下了马,凑过来说:“刚才那个坏女人,下次再让我碰到,我就用马鞭抽她的马!”
“不许说脏话。”沈漾皱眉,却没真的生气,“而且我们是好孩子,不能学她那样。”
林盛泽走过来,递给许意一瓶冰镇果汁:“喝点水吧,刚才骑了那么久。”
许意接过果汁,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彩色的糖:“这个给你们!是我哥哥昨天特意去给我买的,水果味的!”
沈漾看着妹妹把糖分给纪念之和林盛泽,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妈妈相册里的那句话:“真正的富有,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拥有多少真心待你的人。”此刻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朋友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赵夫人那种靠贬低别人获得优越感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夕阳西下时,沈煜洋的车停在了俱乐部门口。西个孩子手牵着手走出来,许意的头发有些凌乱,却笑得一脸灿烂,看见沈煜洋,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爸爸,我们今天骑了好大好大的马!”
“是吗?”沈煜洋弯腰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小意真厉害。”
柳意潇和纪凛也走了出来,纪念之扑进柳意潇怀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的事,说到赵曼云被吓跑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
“沈先生,今天的事……”柳意潇有些歉意。
“不关你们的事。”沈煜洋摇摇头,目光落在沈漾身上,带着几分欣慰,“这孩子长大了,知道怎么保护妹妹和朋友了。”
林盛泽的父亲也来了,他和沈煜洋、纪凛握了握手,谈笑风生间,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真正的世家,从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计较旁人的恶意上,他们的底气,来自于对自己的笃定,对家人的守护。 车上,许意靠在沈漾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水果糖。
沈漾小心翼翼地把糖从她手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刚才吓到了吧?”沈煜洋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们。
“没有。”沈漾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
“嗯。”沈漾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她好像觉得只有说别人不好,才能显得自己厉害,其实大家都在偷偷笑她呢。”
沈煜洋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们漾漾说得对。真正的厉害,不是踩别人,是守好自己的光。”
车驶入沈家大宅时,庭院里的秋千己经刷成了粉色,上面挂着的铃铛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许意被沈漾抱下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秋千,立刻精神了:“哥哥,我们去荡秋千!”
“明天再玩,现在该睡觉了。”沈漾把她抱进屋里,替她换好睡衣,又把那颗水果糖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明天醒来就能吃到了。”
许意点点头,抱着她的玻璃糖罐,很快又进入了梦乡。梦里她骑着“棉花糖”,和纪念之、林盛泽一起,在开满栀子花的草原上奔跑,赵夫人的影子像片乌云,刚飘过来就被阳光晒得烟消云散了。
沈漾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到窗边。月光落在庭院的秋千上,粉色的漆在夜里泛着柔和的光,像妹妹最喜欢的草莓糖。他忽然想起林盛泽刚才说的话,冰岛的冬天虽然冷,但极光出现的时候,整个天空都会亮起来,像无数人在为你鼓掌。
或许生活就像这样,总有不怀好意的风雪,却也总有守护你的阳光。就像他守护着许意,许意和纪念之、林盛泽的友谊温暖着彼此,而妈妈的爱,就像天上的星星,不管有没有乌云遮挡,始终在那里,亮得安稳。
楼下传来沈煜洋打电话的声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先生的项目?让他另找合作吧,沈家不跟不懂得尊重人的人做生意。”
沈漾笑了笑,转身回到床上,轻轻替妹妹掖好被角。明天醒来,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他要带着妹妹去给秋千挂上星星灯,还要记得提醒纪念之,下次骑马时不许再嘲笑许意慢,因为慢慢来的风景,有时候更值得珍惜。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许意的糖罐上,罐子里的火山糖和水果糖挤在一起,像片小小的星空。轻轻摇晃时,仿佛能听见马蹄声、笑声和铃铛声,在里面悄悄地,唱着首关于勇气和守护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