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屋檐下,几根残破的椽子斜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朱时桦倚在斑驳的廊柱旁,勾勒着未来的发展宏图,刘老太监和李连洲他们正在大快朵颐。
可乐、饼干、矿泉水、火腿肠、薯片、罐头,这些他们从未见过的现代食品,在他们眼里就是珍馐美味。
刘老太监双手捧着一罐可乐,小心翼翼地啜饮着。
褐色的液体在他干裂的唇边留下一圈泡沫,老太监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生怕浪费一滴。
庙堂中央,李连洲正把薯片袋倒过来,将最后一点碎渣倒在掌心。
这个三十出头的总旗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周围的士兵们眼巴巴地看着,有人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都看什么看?"李连洲突然抬头,目光如电,"按殿下的吩咐,每人都有份!"
几个年轻士兵讪讪地低下头,却仍有人偷偷把空矿泉水瓶塞进怀里。
更多的人则是将分到的食物摆在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可是太祖爷赐下的仙粮啊!"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兵颤声道,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饼干光滑的表面,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
朱时桦每人只发了一件东西,饿的太久的人不敢让吃的太饱,这是他从电视剧里学到的知识。
"岁蛋!"李连洲抹了抹嘴,声音洪亮,"带赵联、周济去换岗,让外面的兄弟进来吃点东西。记住,罩子放亮些!"
"得令!"一个圆脸少年应声而起,嘴里还塞着半根火腿肠。
他三两口咽下食物,招呼着两个半大小子往外跑。
朱时桦暗自点头。
这个李连洲确实是个可用之才,不仅处事公允,带兵也有一套。
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也就十几分钟,岁蛋撒着欢子就跑了进来。
“殿下、总旗...”
朱时桦心中一惊,难道鞑子来了?
李连洲更是迅速,招呼一下,让人护卫住朱时桦,站到人群前。
“何事惊慌,慢慢说!”
李连洲神色凝重,岁蛋虽然憨,但不蠢,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激动。
“是建奴来了吗?”
“不,不是,您还是和殿下出去看看吧!”
李连洲松了一口气,看岁蛋眼神古怪,就知道应该不是鞑子。
“放肆,作甚么怪,忘了军中操典了吗,谁让你如此含含糊糊的!”李连洲轻喝一声。
岁蛋连连摇头,喘着粗气道:"是灾民!黑压压跪了一片!"
“百姓有甚奇怪,这么多年,见过的灾民还少吗?”李连洲气的想捶岁蛋。
“以前俺们帮不上忙,现在不是有殿下吗?”
岁蛋壮着胆子说道,虽然有些胆怯,但口气很是坚定。
“你!”
“李总旗,我们出去看看吧!”
朱时桦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也想看看乱世灾民到底是怎么样,虽然在现代自己所在黑非洲自己己经见了不少。
“是!”
李连洲见朱时桦出来说话,也不好再呵斥岁蛋,只能干瞪眼。
“你说的对,以后有我!”
朱时桦走到岁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出去。
留下傻笑的岁蛋和一脸羡慕的同伴们。
见朱时桦己经走了出去,这帮子憨货还站在原地,李连洲恨不得每人踹上几脚。
“殿下出去了,还不跟上?”
当朱时桦走出庙门外,看着密密麻麻围上来的灾民。
朱时桦踏出庙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抬眼望去,顿时僵在了原地。
因为实在太惨,甚至比他在非洲见过最惨的难民还惨十倍!
眼下正是农历二月,气温还很冷,外加明末小冰河那个极端低温时期,外面的温度至少有零下二十度。
冻得硬邦邦的荒地上,跪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像一片片被霜打蔫的庄稼。
这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灾民百姓,好一点的还身着几件衣服,不过也是衣衫褴褛,有的披着枯草。
有个妇人用枯草捆着婴儿贴在胸前,想依靠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孩子,只不过在这种极端严寒的温度下,效果微乎其微。
很多孩子青紫的小手低垂着,随着母亲的动作,闪来闪去,似乎是在打招呼。
几个老人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冻土,干涸的眼窝里早己流不出泪。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少年,他们凹陷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庙门,伸出的手掌上布满冻疮,像极了博物馆里见过的木乃伊。
可能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一个个举着双手,向秦王府的护卫们索要食品。
也不说话,只是举着双手,要吃的。
朱时桦,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这操蛋的世道啊!
东非的难民们至少还有件衣服可以穿,虽然都是别的国家淘来的二手货。
虽然他们也是饱一顿饿一顿,至少还有联合国和一些人道组织帮助他们。
这些人谁来管,如果要打个比方可能也就中东袈裟那些难民和这些人有的一拼。
但人家哪里暖和,至少不用受冻。
朱时桦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这不是非洲旱季的尘沙,而是大明崇祯年的雪霾,每一粒都带着亡国的预兆。
“李总旗,你去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人,把老弱病弱甄别出来,要快!”朱时桦强忍着喉间的腥甜说道。
"属下这就去办。"李连洲抱拳领命,转身时又低声道:"殿下,咱们的存粮......"
"先救人再说。"朱时桦打断他,声音有些嘶哑。
朱时桦强行让自己理智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必须先把这些人组织起来。
不然的话,就算把食物给他们,明日也会成为鞑子铁骑下面的冤魂。
说完这一切,朱时桦逼着自己往破庙里面走,努力不去看这些悲惨的百姓。
刘老太监看见朱时桦情绪不稳,忙上来扶住他,往庙里走。
坐在地上,寒风吹来,朱时桦打了一个冷战。
“刘伴伴,大明是不是没救了?”
朱时桦问了一个不是废话的废话,按照历史来说,大明确实己经病入膏肓,再过十几年就彻底灭亡了。
残酷的现实给了信心爆棚的朱时桦沉痛一击,还什么反清复明?
临高五百多人做了那么久都没成功,他一个小超市的老板就想逆天改命?
真是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
“殿下,太祖爷不是派您下凡来了吗,老奴相信殿下自有雷霆手段震慑,必能扭转乾坤,廓清寰宇,复我大明!”
刘老太监冻得也是瑟瑟发抖,虽然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袍,但也是千疮百孔,冷风顺着破洞就钻了进去。
“希望是吧,我只是个普通人,何德何能能担得起这份滔天重担!”
自己真的能担起这份重任吗?
朱时桦讪讪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