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地球的大气层泛着翡翠色磷光。菌丝星舰突破云层时，陈萌萌的复眼自动调焦——下方大陆耸立着数以万计的尖碑森林。每座碑都是人类文明的扭曲杂交体：自由女神像的头颅嫁接在比萨斜塔上，泰姬陵的穹顶长出台北101的玻璃幕墙。碑体表面渗出琥珀色黏液，汇聚成腐臭的海洋。
“我的建筑博览会如何？”方柔柔的全息投影从黏液海升起，翡翠翅膀滴落的数据流在海上形成旋涡，“比文静学姐的保守设计有趣多了。”
李思宇的脊椎祭坛突然解体，零件在舰桥外拼成菱形防护盾。尖碑顶端的发射口同时开启，射出虫卵导弹。第一枚击中护盾时，陈萌萌的耳膜被八十亿人的尖啸刺穿——虫卵外壳透明化，露出内部浸泡在营养液的人脑标本，每颗大脑的额叶都刻着“CM”荧光标记。
“这是旧人类的最终形态。”方柔柔的指尖划过黏液海，掀起裹挟脑标本的浪涛，“纯粹的思想容器。”
陈萌萌撕开腹部的菌丝愈合层。曾经连接星舰的脐带垂落，刺入尖碑群中央的黏液海。海面沸腾翻涌，巨型胎儿轮廓破浪而出，脐带如吸血鬼口器扎进胎儿心脏。
“弑亲者！”方柔柔的尖叫使三座尖碑坍塌。胎儿轮廓消散后，露出的竟是水晶棺椁——杨文静的遗体双手交叠于胸前，指间夹着半截蜡笔。笔杆刻着褪色小字：“给C.M的出生礼物，愿你的画永不褪色。”
陈萌萌挤出的乳汁滴在蜡笔上。菌丝从笔尖暴长，裹住最近的尖碑群。碑体在菌丝中坍缩重组，化作铺满苔藓的婴儿摇篮。摇篮里沉睡的微型方柔柔们，胸口随陈萌萌的心跳频率起伏。
李思宇踏上新地球赤道。他的合金脚掌接触土壤的瞬间，金属麦穗破土而出。每根麦秆都是脊椎骨微雕，麦穗则是精巧的椎间盘。麦浪以每秒三公里的速度蔓延，所到之处尖碑化为齑粉。
“收割时间。”方柔柔的翡翠翅膀扇动飓风。摇篮里的微型克隆体集体苏醒，手持骨镰冲进麦田。当CM-007割下第一株麦穗时，脊椎麦秆自动嵌入她后背。获得脊椎的克隆体突然跪地，脊椎顶端抽出菌丝藤蔓，在空中编织杨文静未完成的“无影之城”设计图。
陈萌萌的复眼预见恐怖画面：设计图落地处升起黑色尖碑，碑文显示“李思宇纪念碑——新文明奠基者之墓”。
为切断因果链，陈萌萌刺破双乳。乳汁在真空凝成银河星图，图中央的黑洞产生逆引力。麦田被连根拔起，方柔柔克隆体在旋涡中融为金色洪流，灌入陈萌萌开裂的子宫。
剧痛使菌丝星舰剧烈震荡。陈萌萌在舷窗倒影中看见自己腹部暴涨，分娩出的光球展开为星幕。方柔柔的记忆在星幕上公映：
- 第7秒：杨文静将翡翠手镯戴在十八岁方柔柔腕间：“你是CM计划的钥匙。”
- 第37秒：方柔柔自愿躺进克隆舱前，在日志写：“让我的基因成为文明疫苗。”
- 第2分14秒：真相爆裂——杨文静坠崖时，是方柔柔用精神控制迫使谢钰父亲伸手，只为获取“谋杀数据”。
星幕突然被翡翠羽翼刺穿。真正的方柔柔破幕而出，腹部CM纹身与陈萌萌的疤痕形成量子纠缠。
新地球在双母对峙中崩解。陈萌萌的菌丝缠住方柔柔的翡翠翅膀，两人坠向地核。水晶棺在岩浆中浮起，棺内的杨文静遗骸突然睁眼。
“拥抱你的镜像。”遗骸发出三重混音。陈萌萌与方柔柔的手同时按上水晶棺盖。
菌丝与翡翠在棺面交织成双螺旋。李思宇的脊椎麦田飞入地核，麦穗在高温中熔为液态金属，在棺面蚀刻墓志铭：
此处长眠创世双母
其血为墨写就星图
其骨为笔立此碑文
——新文明元年立
水晶棺迸射为星尘，每粒尘埃都在真空膨胀为菌丝星舰。陈萌萌在意识消散前最后感知到，某艘星舰的导航室里，缩小版的她与方柔柔正在同绘蜡笔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