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沌的泥沼里,村井隆一和嶋千春好像两条找到了出气孔的濒死之鱼,
他们簇拥在一起,努力靠近泥沼上方狭窄的气孔,呼吸着那一点点有限的氧气,
但是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被泥沼包裹着,往下方滑去。
与千春在梅田车站分别之后,村井满脑子都是与千春一起漫步在道顿堀,美国村的场景,
千春小小的虎牙,笑起来闪闪发亮的眼睛,右眼下方的泪痣,扑进自己怀抱中,
传进鼻子里的香味。
结果,梅田车站送别之后,只过了2天,村井就在傍晚坐上了JR来到了神户。
他想见到千春,非常非常想。
抵达神户的时候,时间己经是晚上7点,学校肯定己经放学了。
千春说过自己的学校是高塚,不过晚上7点,千春应该是去便当工厂打工了。
这种奇怪的想法,不光是在村井身上,千春也一样,回到神户的2天里,
她的思绪依然还停留在大阪。千春从村井的身上看到了父母当年在小豆岛的邂逅,
在被送去阿姨家里寄养之前,妈妈经常念叨说:“我和你爸爸的相遇,那就是命运的邂逅。”
妈妈口中念叨的那个叫做父亲的人,身形修长,文质彬彬,会说很奇怪的冷笑话,
干干净净,对自己很温柔。
“这个叫村井隆一的男人,好像就是代替爸爸来保护自己的守护者。”
虽然只认识了3天,可是千春连着在2天的梦里都和村井重新回到了大阪,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想要再见到村井的话,需要去大阪,自己目前的零钱不够,要不然......?
今天打工的时候,和一群欧巴桑也不对付,因为自己的时薪比她们高,
导致他们处处刁难自己,没事就吹毛求疵。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千春饿着肚子,走出工厂打卡下班,换了衣服之后,
推着自行车向场外走去。
“千春!” 站在工厂大门附近的村井今天也一样的帅气。千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再抬眼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村井本人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疲惫厌烦的情绪飞到了九霄云外,丢下自行车就扑进了村井的怀中。
“你怎么?”
“我知道啊,你说过嘛,三喜丸便当工厂。”
“我只是随口嘟囔了一下。”
那是二人在法善寺吃红小豆汤的时候,千春吃了一口年糕,无意中嘟囔了一句:
“我打工的三喜丸,也有罐装的红小豆汤,可是我从来没吃过。”
“千春说的话,都是很重要的,我都想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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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认识后的第三天,在神户长田区的一个叫做【粉红珊瑚海】
的情人酒店度过了终生难忘的夜晚。
阿姨一家就住在长田,高塚高中也距离长田不远,村井考虑到千春第二天的上学,
特意选了一个在长田的酒店。
千春在那天晚上,当着村井的面,一口气喝了3瓶咳嗽药水。
“怎么喝这么多?咳嗽这么严重?”
看着千春咕咚咕咚地灌药水,村井差点以为那是什么果汁饮料。
千春解释说是自己长期打工疲劳,抵抗力下降,所以感冒咳嗽一首没痊愈,
今晚害怕亲密接触的时候会传染给村井,所以多喝点作为预防。
听着这种冒着孩子般傻气的说辞,村井既感觉好笑,又十分感动。
从那之后,二人就确立了交往的关系,村井一周少则3次,多则5,6次地往神户跑。
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丝不挂地在粉红珊瑚海里鏖战,
两人发现他们除了兴趣爱好高度一致以外,居然连都高度契合。
村井去神户的次数越来越多之后,逐渐感受到了经济方面的压力。
最初都是乘坐420日元的JR,只需21分钟就可抵达神户。
后来,渐渐地开始购买320日元的阪神电车。
除了交通和住宿费用外,由于千春身体不好,阿姨家里对她也非常刻薄,
导致她三天两头生病。每次分手的时候,村井总要给千春留下一些零用钱,少则5千,
多则1万。这么一来二去,他身上有限的那么一点点存款迅速消耗殆尽。
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在平成6年(1994年)的5月份,村井退掉了自己在大阪的出租屋,
在神户市的长田区寻了一个新的住处,1LDK月租5.3万元。
这样以来,交通费,和住宿费都可以省下来很多,他自己在神户重新找一份工作即可。
到了这个时候,村井己经很久没有再参加过任何企业的面试了,刚到大阪的时候,
好像复仇火焰一样时刻燃烧的跨国企业就职梦,不知道何时己经悄然熄灭了。
现在,村井除了和千春待在一起之外,别无所求。
从村井搬来神户之后,千春旷课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虽然不用像以往那样辛苦地往来于大阪和神户之间,
粉红珊瑚海也彻底丧失一对稳定的客户。
可是村井却发现,千春喝咳嗽药水的频率越来越高,剂量越来越大。
刚认识的时候,千春还有所估计,现在几乎一天要喝3-5瓶,每次大量服用之后,
千春就纠缠着村井,她不知疲倦,不知满足,
经常弄到村井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还要不停地纠缠。
村井这才知道,咳嗽药水里含有可待因或者右美沙芬,
彼时在关西的青少年群体里流行大量饮用含有这两种成分的咳嗽药水的现象。
其实按照当代的理解来说,就是另外一种成瘾性药物滥用行为。
大量饮用使得千春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疲倦,精神亢奋,高涨。
可是一旦有一天没喝,那就如同抽干了灵魂的木乃伊一样,反应迟缓,要么就脾气暴躁,
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对村井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
千春不幸的童年导致了她用药物抑制自己的饥饿和疲倦,
被所谓照顾她的阿姨一家当成挣钱的工具,村井无论如何也无法讨厌这样可怜的千春。
所以,村井默默地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人生计划,他要攒钱,拼命地攒钱,
然后带着千春离开关西,去东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仅是千春,
包括村井自己也一样,他们要去新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
为了尽快地实现这个目标,需要攒钱。于是村井在距离目前的住址车程30分钟的,
神户市西区竹尾台找打了一份加油站的兼职工作。
那座加油站毗邻阪神高速3号神户线出口,24小时营业,主要服务过境货车与周边居民。
村井选择了薪酬更高的通晓夜班,每晚从晚间7点30分交接,首到第二天清晨的7点30分。
时薪1000日元,夜间加班补贴,每小时为300元,每月休息4天。
有了这份工作,村井的心中又燃起了目标。
可是,从平成6年(1994年)的7月中旬开始,千春却变得越来越奇怪,
由于她自己也和村井约定要一起努力,她努力戒掉咳嗽药水,然后按时去学校上课,
毕业之后,就和村井一起去东京。可是断了咳嗽药水之后的千春却开始了无节制的消费,
好像是用花钱来治愈断药后的焦虑,暴躁和恐慌。
从衣服,鞋,化妆品,首饰,到家用电器,家具,小物件,
甚至她还想在公寓里养狗和猫,而且那些衣服,首饰,家电她根本就不会用几次,
只要一出门就又开始买。
起初,村井是十分理解她戒断期的痛苦的,所以,对她挥金如土的行为完全不假阻拦,
两人还经常外出去高级饭店吃饭。
随着千春无度挥霍的逐渐升级,很快村井居然连房租都开始迟纳了。
迫于无奈,村井默许了千春重新开始喝咳嗽药水,毕竟咳嗽药水一瓶才1700元而己。
就算她一天喝5瓶,一个月也就25万日元。而她大肆挥霍的时候,一天就要花掉10万。
村井的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是他没想到,
重新开始服用咳嗽药水的千春也没忘记继续乱买东西,人一旦尝过了甜头的事情,
是很难再回头了。
最可怕的是,由于信任千春,村井把自己的国民健保卡,私章都交给了千春。
她背着自己私自去小型金融信贷,用自己的名义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