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锅底翻滚着辣椒和花椒,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对面人的脸。
姜以檀夹起一片毛肚,在沸騰的汤里涮了七秒,捞出来时还挂着红亮的油珠。
温之州倒了杯冰镇酸梅汤推给她,声音温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抬头,隔着雾气看见他含笑的眼睛。温知州总是这样,连递纸巾的动作都让人感到妥帖。
“你以前没这么能吃辣。”他突然说。
姜以檀筷子一顿。
大一聚餐的时候,你微辣都吃不了。”温知州换了块激牛肉放进她碗里,“现在倒能面不改色涮特辣锅了。”
辣油顺着喉咙烧下去,周予微灌了口酸梅汤:“是诶,这么一想时间过的挺快的,人嘛,总是会变的。”
温知州给她添了勺虾滑,神色有些犹豫,“以檀,你进领航是因为他吗?”
火锅店嘈杂的人声忽然变得很远。姜以檀盯着碗里的虾滑,“是,也不是。”她戳了戳虾滑,“反正不重要了。”
温知州无奈的笑了笑,没再追问。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季宴霆和姜以檀不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看样子,姜以檀也没想瞒他,她现在不想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隔壁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有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举着啤酒杯高喊:“敬毕业!敬自由!”
姜以檀看着不禁感慨,大学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隔壁桌大学生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穿卫衣的男生站起来喊:“我选大冒险!现在就去要隔壁姐姐的微信!”
满桌起哄声里,姜以檀低头捞鸭血,听见温知道州问“如果是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都不选。”她把鸭血分成小块,“我喝酒。”
温知州给她添了勺冰粉:“你还是老样子。”
红糖浆在碗底化开,周予微突然问:“师哥,如果你明知道一件事没结果,还会开始吗?”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温和而等定:“会。”
“为什么?”
“因为过程比结果重要。”他轻轻碰了 下她的杯子,“就像这顿火锅,明知道吃完会胃疼,可还是想吃。
醪糟碗底沉着没化开的红糖,像她手腕上那条细链的搭扣——那天裴瑾年拽住她时,指甲在上面划了道痕。
温知州突然伸手过来,指尖在距她手腕一厘米处停住,“沾到油了。”
他递来湿巾,没碰到她。
走出火锅店时,桂花香混着牛油味扑面而来。程观把国巾递给她:“下周同学聚会,去吗?”
周予微摇头。“再说吧。”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的短信,「辣锅伤胃,记得买药」
程矾看着远处西湖的夜色:“要我送你回去吗?”
姜以檀笑了笑,“不用了。”摆摆手离开。
回到家之后姜以檀的胃就开始隐隐的疼,她有点后悔回来的时候没有买药。
门铃响起时,她正蜷在沙发上,额角抵着冰凉的茶几边缘。
胃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从火锅店回来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更是连首起腰都困难。
门铃又响,这次伴随着敲门声,不轻不重,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撑起身子,从猫眼往外看。
季宴霆站在门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着。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隐约可见
药盒的轮廓。
姜以檀没开门。
“我知道你在家。”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而清晰,“你客厅的灯还亮着。”
下一秒季宴霆面前的门开了。
季宴霆目光落在她煞白的脸上,眉头瞬间拧紧,“你…”
“药放门口就行。”姜以檀扶着门框,指尖用力到发白还在强撑着,“谢谢。”
她想关门,他却伸手抵住。
“让开。”
“这是我家。”
季宴霆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划清界限了?在火锅店跟别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分寸?”
姜以檀胃部猛地一抽,疼得眼前发黑,“你跟踪我?”
“路过。”他扯松领带,不顾姜以檀的阻拦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刚好看见你对着别人笑得很开心。”季宴霆阴阳怪气。
“我笑你也管,季总管的太宽了吧。”姜以檀虽然不舒服,但是嘴上依然半分都输不得。“季总现在连前员工的死活都要管了?”
“前员工?你有新人了是吧,我变成你前老板了?季宴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那你现在是想怎样?“她声音发抖,“看我狼狈的样子让你很有成就感?”
“姜以檀你真是不知好人心!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来是…… ”季宴霆看着眼前的人真是又爱又恨。
“我知道什么?”姜以檀打断他,眼眶通红,“知道你一边跟我在一起一边跟相亲?知道你书房抽屉里放着联姻计划书?
季宴霆的瞳孔骤然紧缩。裴瑾年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
“那你呢?”他声音嘶哑,“你走得干干净净,连张纸条都没留!我在你眼里算什么?用过就扔的跳板?”
“季宴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她转身想进房间,却被一阵剧痛钉在原地。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视线里季宴霆的脸开始模糊。
“姜以檀?”
他的声音忽然远了。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感觉自己被騰空抱起。
季宴霆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震耳欲聋。
“你赢了?…….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医院走廊。
“急性胃炎,伴有轻微脱水。”医生推了推眼镜,“患者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季宴霆看向病房里睡着的姜以檀,她手背上插着点滴,睫毛在灯光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她一首这样。”他声音沙哑,“工作起来不要命。”
医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吸了口气:“别让她再吃辣了。”
姜以檀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百叶窗照在床单上。
季宴霆靠在椅子里睡着了,西装皱得像抹布,手里还攥着缴费单。
她轻轻动了动,季宴霆立刻惊醒。
两人西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