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咬穿的血洞灼烫。萧彻肩颈前倾的姿势僵住。她汗湿滚烫的额死死抵在他蟒袍前襟的绣蟒逆鳞上。湿气混着血的铁锈味、汗的咸腥扑面扑来。烧得开裂的唇就蹭着他颈下咽喉凸起的棱骨,烫意渗过锦缎,碾入皮肉。
腕骨锁在他掌中。掌根死死抵着那半片冰冷尖锐的鹰爪符凸起。新疤焦黑的硬痂磨着他掌骨。
苏晚颈骨绷得像拉满即断的硬弓。汗浸湿的黑发缠着萧彻压在她后颈的手臂。喉咙里发出黏重的、被血块堵死的呜咽。身体因剧痛抽搐着向前挣动,肩头那块撕裂的烂肉裹着的药布洇开更深的暗红。那抵着他锁骨的额发底下,眼睫抖得如同垂死的蝶。
“符……”裂开的唇擦过他喉骨凸棱,刮下一层热,“……压着木头印子……冷宫血窟里……刨出来的……半截火镰柄……”
墨鳞刀锋般的目光盯在门口地上滚着的玄甲卫身上。那卫兵半张脸糊满冰血泥渣,喉咙呼呼漏风:“瞎婆子的手……攥……攥着火镰头!刻了半朵柳叶的……花纹!”
静妃!景福宫!柳家!
砰!
暖阁另一端窗槅被撞碎!裹着雪泥的黑影滚进来:“主子!刑部急报……陆震远牢里吞金!咽气前……咬断了舌头……蘸血在墙上勾了半轮残月加一撇!看着像……像没写完的字!”
残月?柳?!
满室被风刮得烛火乱窜。药炉翻在血泊里的残炭猛爆出一丛橘红火星子!噼啪炸开的星火溅在满地碎瓷上!
萧彻钳着苏晚腕骨的手骤然暴力!骨节碾出脆响!掌根下那半枚冰冷的鹰爪硬符隔着滚烫的皮肉死死顶向他掌骨!他猛地抽手——
苏晚被拽得向他倾跌!腕骨剧痛中身体猛撞上他胸口!唇齿擦过他颈侧喉结!烧灼的热气撞着血口子!他环过她后颈的手臂收力上提!五指张开死死扣住她肩胛骨突出的位置!
硬骨。冰符。烫皮。在指掌之间拧成挣不开的死结。那抵着他喉结的裂唇猛地一口咬住他颈项侧面的皮肉!热痛和更深的铁锈腥味窜入鼻腔!齿尖刺穿皮肉压向颈脉!
墨鳞拔刀!雪亮刀光劈开浑浊烛影!刀刃啸叫着刮过他颈侧疾斩她下颌——
萧彻后颈猛地一偏!刀刃擦着他颈边肌肤刮过!削断数根缠在他襟口蟒纹上的汗湿发丝!刀风带起的寒气刮得他耳廓生疼!刀尖仅差毫厘便要劈开她的头骨!
苏晚被劲风掀得向后猛摔!萧彻扣在她肩胛上的手顺势向后狠带!她滚烫绷紧的身体砸回厚褥里!下颌骨被这一掼之力撞得咯嚓闷响!唇齿间染的血全蹭在织锦褥面上!
颈侧咬穿的皮肉爆开血珠。滚烫粘稠,混着她唇上崩裂的血口流下的血丝,烧灼着颈脉跳动的薄皮。萧彻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喉骨上下滚动的棱线绷得如刀锋。
“金符的印子在哪儿?”嗓子被血糊得喑哑,字字带刀。
摔在榻上的人蜷缩成团。高热灼得意识涣散,手指却死死抠住身下褥子。喉咙抽噎。“……木头刻的残符背面……”汗湿粘腻的声带在破锣似的风箱里刮,“……在……在……”
话被噎死。唇无声开合,脸深埋在褥子里磨蹭。血和唾液洇开一团更大的湿斑。
“……在烙疤底下……”那声音从缠死的喉咙里挤出来,呕尽了似的。被撕得褴褛的襟口半敞。汗湿的薄衫紧贴着那横亘胸肋的焦黑硬疤。新揭开的烂肉痂被高热的汗蒸着,红肉绷得发亮。硬痂边缘翻卷的紫黑烂肉底下——就在那暴凸鹰爪符正上方——一片被油污血迹糊死的、极其微小的凹凸痕迹压在疤痂底下。
木头纹!烧得半焦的硬木细纹!
符印!刻在鹰爪金符背面的印记!
墨鳞刀尖猛地垂落!钉在她腕侧半分处!萧彻手己探出!五指收拢狠狠攥住她心口上方两寸那点鼓凸!
掌心下那硬疤灼烫!底下那点微小的硬木纹刻痕隔着滚烫焦痂狠狠顶着他掌纹!
一声惨破嘶叫刺透暖阁!苏晚猛地弓身!头死命往后撞向雕花硬榻背!枯爪抓捞着撕向萧彻钳住她胸肋疤肉的手腕!
更快!萧彻另一只手疾扣她抓来的腕!捏着骨节下死力将她双臂狠狠反剪按死在厚褥上!整个人顺势压上!膝盖硬顶住她大腿根发力的筋脉!蟒袍下摆沉甸甸压着她烧得滚烫的腿腹!
血。汗水。烫皮。压在他掌骨下。木符印痕隔着焦疤死死顶压。他俯视她疼得扭曲的脸。
“静妃给的半轮残月?”贴着她耳根的气流裹着刀刃,“孤用你身子里挖出的柳符……屠她满宫柳树根!”
墨鳞的刀尖猝然挑起!快如残影!精准扎向她左胸上方凸起硬痕的边缘!
就在刀尖将刺破焦痂皮的刹那——
苏晚烧得散尽意识的眼睛猛睁!空茫的瞳底炸出两点垂死反噬的凶光!反绞在他掌下的右臂爆出最后一股蛮力!五指成爪猛回掏!指尖刮破萧彻按着她双臂的袖口!首刺向他喉颈撕开的血洞!
噗嗤!
刀尖扎穿焦痂的声音!与指甲刺入血肉的声音暴叠成一记!
血从焦疤底下被利刃挑开的口子激溅!而苏晚指尖抠入的地方——刺破了滚在血洞边缘的皮肉。温热粘稠的血顺着她指甲缝往下淌。烫着他的颈皮。
萧彻五指狠攥!嵌在她胸口的刀尖猛挑!一块裹着焦黑烂肉的、鸽子蛋大的硬物被刀刃掀飞!啪嗒砸落在地!木屑与干涸的血块西溅!
那嵌入皮肉的指甲猛地抽颤。深浊散开的眼珠首首瞪着他颈侧那个血淋淋的口子。烧裂的唇扯了一下,像个淬着毒的、诡异的笑。
“孤的牙印……”气若游丝的声音刮过齿龈裂开的血丝,“盖得……比柳符深……”
尾音坠入黑暗。紧绷如弓弦的躯体彻底下去。汗湿的颊贴着染血的褥面,不动了。
暖阁里腥浊的气息凝滞地裹着药味残屑。萧彻脖颈边新添的伤叠着齿痕,血混着汗往下滚落,沁湿了深青蟒纹。
墨鳞刀尖垂地。乌沉沉的木符混着干涸的血块黏在地上,像被碾死的蛾。
萧彻指腹擦过颈上血口。血污沾在食指指节上。他目光垂落——那半枚鹰爪金符的印子终究掀了出来。
刻痕清晰——柳叶舒展,叶柄处却被人用刀活活劈开了一道豁口。碎符片深嵌在烂肉中,被高热与毒浸透。
符是真的。裂痕是有人故意劈断的。静妃?
萧彻靴尖碾过地上血污的木符残片。“把这半截残符……”他喉咙被血糊得沙哑,“……钉到景福宫正梁上。”
目光最后扫过软褥里昏死过去的人。汗黏着散乱的黑发贴着鬓角,唇上咬破的血口结成一道褐红硬痂。
“传孤口谕,”声音缓了三分,却淬着更深寒的冰,“柳氏遗女身负金符毒创,赐居东宫鹿鸣殿。拔毒之前——”他顿了顿,袖口指节沾着血痂拂过她紧蹙的眉弓,“除孤之外,擅近者,剁碎了喂狗。”
袍摆从血污的褥面扫过,他转身踏出暖阁。身后一地死寂里,只余她腕子上那半枚冰冷的鹰爪符文,死死凸在皮下,像未烬的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