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骤变像一场寒流,让林溪的世界骤然降温。然而,陈野沉默而坚定的守护,如同姜糖水那辛辣的暖意,一点点驱散着她心头的冰霜。她开始学着接受现实,努力将精力投入到学业和社团中,虽然笑容里偶尔还会带着一丝脆弱,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韧。
就在林溪努力振作时,一场更大的风暴却猝不及防地席卷了陈野。
一场至关重要的分区赛前夜,篮球社的气氛本该是紧张而充满斗志的。然而,当队员们陆续来到球馆热身时,却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陈野独自一人站在场边,背对着众人,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寒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愤怒?
“社长?” 周宇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野猛地转过身。队员们瞬间倒吸一口冷气。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布满血丝,下颚线绷得死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骇人。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今晚训练取消。”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沙哑而压抑,“所有人,回去自习。”
“社长,可是明天比赛……” 有人忍不住开口。
“我说取消!” 陈野猛地低吼出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戾气,“听不懂吗?滚!”
队员们被从未见过的、如此失控的陈野吓住了,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纷纷拿起东西迅速离开。球馆瞬间只剩下陈野一个人,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野,那层冷硬的外壳仿佛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她想起他之前偶尔流露出的对家庭的冷漠和疏离。一定是家里出事了!
她没有离开。她悄悄退到最角落的阴影里,担忧地看着那个在空旷球馆里像困兽般踱步的身影。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猛地一脚踹飞了场边的一个空水瓶,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篮筐下,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篮球架上,沉闷的撞击声让林溪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
就在这时,陈野的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球馆里格外突兀。他看也没看,暴躁地抓起手机,几乎是咆哮着接起:“我说了!我不去!听不懂吗?我的路我自己走!用不着你来安排!”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更激烈的斥责声。
陈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额角青筋暴起,对着手机怒吼,声音嘶哑而绝望:“篮球是我的命!不是你们用来装点门面的工具!你们除了给我钱,给过我什么?关心?陪伴?还是只会指手画脚,告诉我怎么做才配当你们的儿子?!”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浓浓的悲愤和受伤。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篮球架,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那个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在众人面前冷漠强大的陈野,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家庭的冰冷、亲情的缺失、梦想涉的愤怒和委屈……所有深埋的伤口在这一刻彻底崩裂。
林溪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再也忍不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那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少年。
她在他面前蹲下,没有说一句话。她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听着他压抑的呜咽,眼中充满了心疼。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不是递上姜糖水,而是轻轻地、试探性地,覆盖在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他的手冰冷而僵硬。
陈野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膝盖里的头倏地抬起。他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被窥见最狼狈一面的惊愕、脆弱和一丝难堪的愤怒。
“你……” 他想说什么,声音嘶哑得厉害。
林溪没有退缩。她迎着他复杂的目光,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温暖的坚定。她微微用力,反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陈野,”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落在他心上,“你做你自己就很好。”
陈野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溪握紧他的手,眼神温柔而认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篮球是你的光芒。我喜欢看你打球的样子。”
这句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阴霾和绝望。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坚定地肯定他选择的道路,肯定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热爱。尤其是在他刚刚被至亲之人彻底否定和伤害之后。
他看着林溪,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柔。那份在球场上睥睨一切的骄傲和冷漠,在她面前彻底溃不成军。心底那道被家庭撕裂的伤口,仿佛被这温柔的话语轻轻抚过,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鼻酸的慰藉。
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她,而是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衣领。高大的身躯在她怀里微微颤抖着,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林溪被他紧紧地抱着,几乎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汹涌的情绪和深埋的痛苦。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手,温柔地、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像他曾经笨拙地安抚她那样。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轻声说。
空旷冰冷的球馆里,只剩下少年压抑的哭泣声和女孩温柔的安抚。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在彼此最脆弱的时候,紧紧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舔舐伤口。林溪的姜糖,这一次,用她的拥抱和话语,治愈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