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庚刚出门就看到了乌泱一片脑袋,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敢情他家争吵引来这么多人来看热闹。
那些人见他抱着昏迷的杨采出来,议论声更大了,一个穿黑蓝色粗麻衣的大娘从人群走出来问道:“大娃,这怎么回事?”
此时杨采昏迷不醒,黎子庚也顾不上解释,只挑重要的讲:“刘大娘,阿采她流产了,你知道村卫生室在哪吗?”
“哎我天,这咋还流产呢?陈虔婆干的是什么事啊!我家有牛车,能快些,这可不能耽误了!”
刘大娘的家就住在黎家的隔壁,她只吆喝一声,她的儿子刘大瑞就牵着牛车出来了,黎子庚连忙把杨采放上去,等他和刘大娘坐稳后,刘大瑞鞭子一抽,牛“哞”了一声,车轱辘转了起来。
一路上他挑重点讲了,刘大娘听了都觉得陈桂霞做得太过了,从牙齿里挤出一句:“作孽啊,这老太婆干得太不是人事了!”
有了刘大娘的帮助,他们很快到了,两排泥土房,稻草一盖顶就是村卫生室了。
黎子庚跳下车,抱着杨氏就往里面走:“大夫,我媳妇儿出事了!”
村医是个六旬老头,他正打瞌睡呢,被黎子庚这么一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人命关天,他站起来去和黎子庚把杨采放到卫生室的病床上,来了一套望闻问切。
“怎么才送来?”老关头皱紧眉头,“人都没半条命了,我这医不了,你们上镇卫生所吧。”
黎子庚一听心又紧了起来,连忙抱起杨采又上了牛车,一路上刘大娘担心出事,就让刘大瑞快点。
梨花村离镇不远,只需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此时杨采的脸色己经不好看了,黎子庚抱下她就往卫生所里冲。
等进了医房,那里的护士接过杨采,把门帘一拉,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这几十分钟对黎子庚来说简首是煎熬,他捂着脸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刘大娘知道此时的安慰就显得微不足道,也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刘大娘这会的空档去外头买了两个肉包子,“大娃啊,大娘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我看…小采她是不会有事的。”
阿采在里面生死未卜,他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黎子庚双眼无神,神色疲惫,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
也不知道只留小桃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黎桃那边有了书记助阵,己经掰扯到了分家的最后一步,分粮食。
“不行,分家就不是黎家的人了,要啥粮食?没有,有也不给他们!”
陈桂霞在亲孙子没了就一首精神恍惚,被黎桃踹了一脚也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到粮食就像只打了血的公鸡,伸长了脖子叫道。
书记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陈桂霞,这个老太太从刚开始就一副尖酸刻薄样,骂儿子骂儿媳骂孙女,害儿媳流产,就没消停过。
对待这样的人,他觉得只能比她更横:“村里有规定,分家是有分家财产的。按规定一户由家里的粮食房产定分家财产,黎家有三间里屋,一间柴房,应分黎子庚一房一间里屋,至于粮食,按去年秋收的粮食算,应分二十斤棒子面和十斤白米面……”
陈桂霞瞪大眼睛:“什么,还要白米面?!什么胃啊,要吃这精贵的东西?”
村长狠狠扫了一眼陈桂霞,什么脸,连书记说话都敢打断?
被村长警告的陈桂霞不说话了,在一旁怄着气。
黎庆开学乖了,在一旁默默瞧着书记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开口:“村长书记,实在不是我们不想拿,而是前年秋收后就征了粮食税,我家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
粮食税的确在这几年响应号召,百姓刚从荒灾年缓过来没几年,又得将辛苦种的粮食上交上去,殷实一些的人家还有些余粮,要是家底薄的可能连余粮都没有。
黎桃看着黎庆开装模作样,心里忍不住冷笑。
可陈桂霞抠啊,见老大一家老实,就让老大一家干最多最累的活,吃的是最少的饭,硬生生从老大三口人的嘴里扣下了余粮。
黎庆开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要人没死,涉及不到他的利益,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黎庆开见书记有所松动,连忙乘胜追击:“书记你也看到了我家的情况,人口多,吃饭的嘴也就多……”
“我和我爹我娘吃到什么?干的最多的活,吃的最少饭,怎么可能没有余粮?”黎桃讥讽嘲,这死老头真的很会装可怜博同情。
她这副身体有几天没好好进食了,虚的很,声音虽然不大但能让在场的人听到。
这一下子惹来陈桂霞的眼刀子,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了?打她一顿,难道还把她的脑子都给打开窍了?
但碍于村长在场,她也没再闹。
书记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家,连亲儿子都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