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的眼珠子彻底废了,还在那儿瞎扑腾,对着空气一通乱咬,跟疯了似的。
缺耳拖着条瘸腿,倒是还想呲牙咧嘴地吓唬我,可它那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早就把它那点怂样儿卖了个底儿掉。
“二打一,还怕了?”我故意甩着尾巴,把地面拍得啪啪响。
突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炸开,声音都变了调。
缺耳朵眼里的凶光“唰”地一下全没了,只剩下明晃晃的恐惧,看得我心头一紧。
我赶紧退了几步,侧过身子一看。
嚯!那场面,真叫一个血腥!
疤脸彻底疯了!
它居然扑倒了自己的主人,正发了狂似的撕咬!那狠劲儿,活像要把人生吞了。
这些被人类当牲口一样训出来的斗狗,骨子里那点野性,早就被折腾得扭曲变形,埋下了反骨的种子。
现在好了,疤脸这疯狗,算是把被人类强行摁下去的本性,全给爆出来了!
下司串也吓得不轻,警惕地、一步一步往后挪,尾巴夹得紧紧的,慢慢朝马犬姐和花色串那边靠过去。
看到疤脸扑向男人喉咙的那一刹那,我身体里那股警犬的血“腾”地就烧起来了!不行!得救人!
我西条腿猛地蹬地,像支离弦的箭,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就在疤脸那口獠牙眼看要咬穿男人脖子的瞬间,我高高跃起,整个身体重重砸在它背上!找准它耳朵后面那块最软乎的肉,我张嘴就是狠狠一口!
“呜嗷——!”疤脸疼得嗷一嗓子,跟人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我掀下去!
下司串本来还在后退,一看我这架势,又瞅见疤脸要害暴露,立马明白了——我是要下死手弄死这疯狗!
它不再后退,瞅准机会,“嗖”地一下飞跃过来帮忙。
我和疤脸“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滚作一团。
下司串抓准时机,趁疤脸摔懵了还没缓过神,它闪电般扑上去,一口就死死咬住了疤脸的喉咙!咬得又狠又准!
我俩一个摁着,一个锁喉,疤脸那疯劲儿再大也扛不住。
它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男人瘫在地上,浑身是血,衣服都被撕烂了,露出来的皮肉上全是疤脸咬出来的口子,一道道的。
我走过去查看,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眼神里,全是见了鬼似的恐惧,看我跟看怪物一样。
独眼还在不知疲倦地对着空气又吼又叫;缺耳彻底趴了窝,缩在地上,对着我“呜呜呜”地小声哼唧,那声音,摆明了是在求饶。
我懒得理会败犬,叼起奄奄一息的马犬姐,下司串叼起只剩半口气的花色串,把它们拖回了藏崽子的那片杂草丛。
小金毛急得跟哭似的,一个劲儿地舔马犬姐喉咙上的伤口;柯基冲着刚才我们大战的方向,没命地狂吠,声音又尖又亮。
黑头那家伙,大概是又吓懵了,这会强迫症又犯了,又开始原地转圈,停都停不下来。
马犬姐躺在地上,喘气都费劲了。
它艰难地挪动鼻子,拱了拱身边的小马犬。
最后,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头转向我,喉咙里发出微弱又清晰的叫声:“汪…送…消防队…”
它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执拗到死的念想——它到死都记挂着要把小马犬送去消防队。
花色串躺在一旁,也就剩一口气吊着了。就算老天开眼让它活下来,估计也废了,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下司串默默地开始用爪子在地上刨坑,准备安葬马犬姐。
我喘了口气,又转身跑回了刚才厮杀的地方。
院子里的铁门里面,这会儿狗叫声跟炸了锅似的,此起彼伏,吼得震天响。
好像之前憋了太久,现在终于敢出声了。
地上,男人不见了,只留下一滩滩暗红的血。
疤脸的尸体还躺在那儿。
远处还能隐约听见独眼追着空气狂咬的吼声。
缺耳?那家伙也溜得没影了。
我穿过铁门进了院子。
一路上,滴滴答答的都是新鲜的血点子,肯定是那个男人逃跑时留下的。
院子里摆着几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的狗一看见我进来,刚才还叫得震天响,突然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一下子全安静了。
“汪!汪汪!”一只长得跟我有点像的昆田串最先冲我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急切,“放我们出去!我们奉你当王!”
我警惕地打量着几个笼子里的家伙。
一只纯种杜高,眼神凶得很;一只比特犬,肌肉块儿都鼓着;一只土佐犬,看着就阴沉;一只脏兮兮的藏獒,块头最大;一只黑红相间的莱州红犬;加上昆田犬,一共六只。
它们状态都不太好,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疤,毛也乱糟糟的。
之前我和下司串在外面跟那三只杜高串搏斗的时候,它们可是一声都没吭。
我跑回来仅仅是为了寻觅一些食物。
而且,我心里头有种感觉,昆田犬说什么“奉我为王”?
扯淡!
它们看我的眼神,与其说是看新老大,不如说是看个能帮忙开门的“小屁狗”——“快把笼子弄开,给你骨头吃!”
我走到关着昆田犬的笼子边,它身上的气味……有点熟?
我凑近笼子,使劲嗅了嗅。
咦?这味道……跟我自己身上的气味,居然有几分像?
一股奇异的、说不清的感觉涌上来。
笼子里的昆田犬更急了,压低了声音轻吠:“孩子!快!快把门弄开,放我出去!”
我没理会它的话,脑子里还在琢磨这熟悉的味道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它跟我有血缘关系?
“孩子,快走吧,它们很危险。”隔壁铁笼的红犬突然朝我低吼,它右耳缺了半块,伤口结着黑痂。
“赤电!闭上你的狗嘴!”比特犬猛地咆哮起来,震得笼子都在晃。
土佐和藏獒也跟着起哄,冲着红犬龇牙:“闭嘴!少管闲事!”
红犬看了我一眼,没再出声,默默地趴回笼子角落,但那眼神分明还在说:“别开!千万别开!”
我又盯了昆田犬一眼,索性一扭头,首接朝那栋破屋子走去。
“喂!回来!放我出去啊!”昆田犬看我走了,急得在笼子里大声吠叫起来,爪子把铁笼挠得哗啦响。
我全当没听见,一头扎进那又脏又乱的屋子里,鼻子到处嗅。
厨房里一股馊味,翻腾了半天,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袋东西。
打开一看,还行,是些鸡胸肉和带点肉的骨头渣子混在一起。
叼起这袋“救命粮”,我转身就往外走。
院子里,笼子里的狗除了红犬,全都疯了似的冲撞着笼子,冲着我狂吠乱叫,
昆田犬叫得最惨,带着点哀求:“孩子!放我出去!我保证不伤害你!快啊!”
比特犬和土佐犬是纯粹的威胁,吼声震耳欲聋:“小崽子!快放老子出去!不然撕碎了你!”
“快开门!听见没有!”杜高也在咆哮。
藏獒嗓门最大,嗷嗷叫着试图利诱:“小子!放我出去!我能帮你!帮你当真正的王!”
我放下食物,来到红犬的铁笼子前。
笼门的插销有点锈,我歪着头研究怎么弄开。
然后,用犬齿咬住铁栓,使劲儿往后一拽!
“咔哒”一声,门开了。
红犬敏捷地从笼子里跳了出来。
其它笼子里的猛犬彻底疯了,撞得铁笼子哐哐响。
“赤电,快帮老子开门!”
“小崽子,快放我出来!”
红犬却用身体挡住我,脊背弓成攻击姿态。
“孩子,快走吧,别理它们。”
我犹豫着走到昆田犬的铁笼前,最后,我还是用同样的方法,把昆田犬的笼门打开了。
昆田犬一出来就想凑近我。
"快走!"红犬突然挡住了昆田犬,示意我离开。
我叼起地上的肉袋子,转身就走,再没回头看一眼身后那几个铁笼里传来的、几乎要掀翻天的、充满愤怒和嫉妒的狂吠声。
“赤电!你这混蛋!快帮我开门!”
“小崽子!放我出来!我饶不了你!”
“开门!快开门啊!”
“鬼爪!别走!帮帮我!”
那声音,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