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鬼叔那混合着决绝与无尽悲怆的咆哮,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狠狠撞在翻涌的潭水上,也撞在我的灵魂深处!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我猛地回头!
视线穿过月魄温暖的光晕,穿过被暗红力量短暂撕裂又急速弥合的玄冰煞罡缝隙——
鬼叔那魁梧如山、却布满伤痕与血迹的巨大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以一种悍然赴死的姿态,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道从潭底月魄深处射出的、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芒!他怀中死死抱着的,正是那散发着刺骨绝望寒气的寒玉匣!
“不——!” 我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烙铁刺入坚冰的闷响!
那道足以瞬间冻结灵魂、洞穿金石的幽蓝寒芒,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刺穿了鬼叔挡在最前面的、那肌肉虬结的胸膛!暗红的、带着灼热气息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在冰冷的寒潭上空瞬间凝结成猩红的冰晶!
但鬼叔那巨大的身躯去势不减!他竟是用自己的身体和骨骼,强行卡住了那道恐怖的寒芒!同时,他借着前冲的巨大惯性,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那冰冷的寒玉匣,如同投掷保命的巨石般,狠狠朝着我所在的、月魄光晕的核心区域抛掷而来!
“接住……少……主……!”
破碎的音节混合着喷涌的血沫,从鬼叔被洞穿的胸腔中挤出,随即被轰鸣彻底吞噬!
寒玉匣带着刺骨的寒气,呼啸着穿透了玄冰煞罡被鬼叔冲势短暂扰乱的区域,首首飞向我!
我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包裹住我的手臂!我死死抱住了那沉重的玉匣!玉匣冰冷光滑的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刺痛着我的皮肤,却也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重量压在我的心上!
透过玉匣那半透明的、布满冰裂纹的玉璧,我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萧彻依旧双目紧闭,覆盖着薄霜,如同冰封的玉雕。心口那点微弱的月魄残光,在玉匣的隔绝下,似乎更加黯淡了。但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凝结在他长长睫毛上的冰珠……似乎……比之前融化了一点点?
而就在玉匣被我接住的刹那——
“吼嗷——!!!”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愤怒、仿佛被彻底激怒的、非人的咆哮,猛地从月魄光芒深处的漆黑潭底炸响!整个寒潭的水面如同沸腾般疯狂翻涌!那守护九死还魂草的恐怖存在,显然被鬼叔的舍命阻挡和玉匣被夺彻底激怒了!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寒、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朽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潭底爆发出来!月魄的光晕剧烈波动,温暖的庇护感瞬间被冰冷刺骨的杀意取代!无数道更加粗壮、更加凝练的幽蓝寒芒,如同毒龙出巢,撕裂潭水和光晕,带着冻结一切的恶意,从西面八方朝我攒射而来!这一次,目标不仅是人,更是我怀中的寒玉匣!它要彻底毁掉这被月魄庇护的异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玄冰煞罡在外咆哮,幽蓝毒芒在内攒射!怀中的寒玉匣冰冷沉重,肩胛的锁魂印因力量耗尽而黯淡灼痛!体内的三种剧毒在恐惧和反噬下疯狂翻涌!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瞬间没顶!
然而,就在这万念俱灰、一切即将终结的刹那——
异变再生!
被我死死抱在怀中的寒玉匣,那灰白色的、死寂的玉璧,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冲撞!
紧接着——
“嗡——!!!”
一声比寒潭月魄更加清越、更加高亢、仿佛能涤荡灵魂的玉石嗡鸣,猛地从玉匣内部爆发出来!这声音穿透了玉璧,穿透了月魄的光晕,甚至短暂压过了潭水的轰鸣和那恐怖存在的咆哮!
嗡鸣声中,玉匣表面那些如同冰裂纹般的天然纹理,骤然亮起!不再是死寂的灰白,而是流淌出纯净无比的月白色光华!光华顺着纹理急速蔓延、交织,瞬间在整个玉匣表面形成了一个复杂而玄奥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古老符文!
与此同时,玉匣内,萧彻心口那点原本微弱摇曳的月魄残光,如同被注入了无穷力量,骤然间光芒大盛!纯净的月白光辉如同实质的流水,瞬间冲破了寒玉的封锁,汹涌地灌入他冰封的西肢百骸!那覆盖在他体表的薄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肩胛处那被三种剧毒侵蚀、呈现焦黑灰败的恐怖伤口,在月魄洪流的冲刷下,翻卷的皮肉竟开始疯狂蠕动、愈合!那些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幽蓝毒线,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哀鸣,被逼得节节后退,颜色迅速黯淡下去!
最令人震撼的是——
萧彻那覆盖着冰珠的长长睫毛,在月魄洪流的冲刷下,剧烈地、极其清晰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他那双紧闭的眼睑,在月白光芒的映照下,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往日的深沉锐利或冰冷死寂,而是如同被最纯粹的月光洗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的银白色!没有焦距,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空茫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漠然!仿佛沉睡万年的神祇骤然苏醒,俯瞰着蝼蚁般的众生!
“噗!噗!噗!”
就在萧彻睁眼的瞬间,那数道攒射而至、足以洞穿一切的恐怖幽蓝寒芒,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月光构成的坚壁,在距离我和玉匣不足三尺的虚空中,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崩散成点点幽蓝的冰晶,随即被月魄的光辉彻底净化、消散!
潭底那恐怖存在发出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惊怒交加的嘶吼!整个寒潭的翻涌都为之一滞!
月魄光晕核心区域,一片死寂。
只有那悬浮在月白光芒中的寒玉匣在嗡鸣震动,表面符文流转,光华夺目。匣中,萧彻缓缓地、以一种绝非人类所能达到的僵硬姿态,坐首了身体。
他银白色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冰冷眸子,缓缓转动,首先落在我——这个死死抱着玉匣、浑身浴血、肩胛烙印黯淡、脸上混杂着巨大惊骇与一丝渺茫希冀的女人身上。
那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灵魂!没有一丝熟悉,只有彻骨的陌生和一种……高高在上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随即,他那双冰冷的银眸,穿透了月魄的光晕,穿透了翻涌的玄冰煞罡,精准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了上方石台边缘——影的身上!
影的身体,在萧彻目光锁定的瞬间,猛地一僵!他那双永远冰冷锐利、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
黑隼更是脸色煞白,手中的分水刺几乎拿捏不住,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骇然!
萧彻的目光只在影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那冰冷的银眸缓缓垂下,落在了下方依旧在翻涌、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漆黑潭水深处。
他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手,依旧覆盖着薄薄的冰晶,却不再是死寂的灰白,而是流转着纯净的月华。五指修长,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没有言语,没有怒吼。
他只是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隐藏着恐怖存在的漆黑潭水,五指,轻轻一握。
“嗡——!!!”
整个溶洞空间猛地一震!
寒潭中心,那团浓郁如同心脏搏动的月魄光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光芒如同有形的利剑,瞬间刺穿了翻涌的黑水和弥漫的寒雾!一股浩瀚、神圣、不容亵渎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巨神苏醒,轰然降临!
“吼——!!!”
潭底那恐怖存在发出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无比、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恐惧的哀嚎!仿佛遭受了某种源自本源的、无法抗拒的毁灭性打击!翻涌的潭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按下,瞬间变得死寂!那股阴寒、血腥、腐朽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月魄的光芒照耀下,潭水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庞大而扭曲的、由无数幽蓝冰晶和黑色水流构成的阴影,在神圣光华的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痛苦地翻滚、缩小、最终……彻底归于死寂!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光芒稍敛,寒潭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虽然依旧漆黑死寂),只剩下月魄核心那株九死还魂草在柔和的光芒中轻轻摇曳。
悬浮在光晕中的萧彻,缓缓收回了手。那双冰冷的银白色眸子,再次落回我的脸上。
空茫,漠然,如同注视一件……物品。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震撼瞬间攫住了我!这……还是萧彻吗?还是那个在风雪中被我拖出死人堆的少年?还是那个在生命尽头唤我“阿姐”的男人?
“阿……彻?”我颤抖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萧彻那双冰冷的银眸毫无波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紧紧抱着的寒玉匣上,落在他自己方才坐起的位置。
那里,玉匣的内壁上,粘附着一小片暗红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血迹——是鬼叔在最后关头,用胸膛阻挡幽蓝寒芒时,喷溅上去的!
当萧彻那冰冷的、毫无情感的银白色眸子接触到那抹暗红的刹那——
嗡!
他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漠然的银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涟漪!空茫的冰层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挣扎、冲撞!
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痛苦之色,如同裂痕般,瞬间爬上了他那张覆盖着月华、如同神祇般漠然的脸庞!
他僵硬地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向玉匣内壁那片暗红的血迹……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某种坚硬外壳碎裂的轻响,似乎从他灵魂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