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空气像凝固的铅,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辰和赵阔站在石碑前,看着那两个扭曲的“心劫”二字,只觉得字里行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得人头皮发麻。石室尽头的身影依旧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却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妖兽都更让人忌惮。
“这就是试剑渊的终极考验?”赵阔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长剑的手心全是汗,“连点动静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凶险的样子。”
“越是平静,越藏着杀机。”林辰的目光落在石碑上,“你没发现吗?从踏入石室开始,我们就没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声。”
赵阔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果然感觉不到心跳,体内的灵力也像被冻住了一样,运转得异常滞涩。他脸色骤变:“这是……什么鬼地方?”
“是识海幻境。”林辰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我们的身体可能还在石室外,意识却被拖进了这‘心劫’石碑构建的幻境里。”
话音刚落,石碑上的“心劫”二字突然亮起红光,像两团跳动的火焰。
赵阔猛地惨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不!不是我!我没有偷懒!师父!别罚我!”
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修士正拿着戒尺,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周围站满了同门弟子,都在嘲笑他资质愚钝,连基础剑势都练不好。这是他少年时最痛的记忆,也是他一首以来拼命练剑的根源——他怕被看不起,怕让师父失望。
“赵阔!醒醒!是幻境!”林辰想去拉他,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眼前也出现了画面。
那是落霞山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他缩在破庙里,怀里揣着半个冻硬的窝头。一个穿着华丽道袍的青云宗修士站在庙外,冷冷地看着他:“杂灵根也想修仙?痴心妄想!给你块干粮,赶紧滚吧,别脏了我们青云宗的地。”
是当年拒绝带他上山的外门执事!
林辰的拳头猛地握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杂灵根的自卑、被拒之门外的屈辱、修仙路上的艰难……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像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炸开!
“你看,你就是个杂灵根,就算侥幸进了青云宗,又能怎么样?”幻境中的执事狞笑着,手里的长剑指向林辰的胸口,“李猛、陈云,哪个不比你强?铁剑长老收你为徒,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住口!”林辰怒吼一声,挥剑劈向幻境中的执事!
可锈剑穿过执事的身体,什么都没击中。幻境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执事的身影变成了王虎,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林辰,别傻了,你以为我真佩服你?要不是看你跟长老沾了点边,我才懒得理你这杂灵根!”
王虎的身影又变成了紫瑶,她摇着头,眼神里满是失望:“林辰,你的剑心太弱了,连自己的执念都放不下,还谈什么修行?”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说着最伤人的话,每一句都像淬毒的针,扎在他最痛的地方。林辰的识海剧烈震荡,断剑残片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那些负面情绪像潮水般涌入,让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温柔而诱惑,“杂灵根本就不该修仙,回落霞山当个猎户,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多好……”
这声音像娘的低语,像落霞山的春风,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林辰的灵力开始溃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松开。
就在这时,他腕间的断剑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光!
“剑心为铁,可斩虚妄!”
铁剑长老的声音仿佛在识海深处炸响,带着锈剑劈柴的沉劲,带着望月坪站桩的稳劲,瞬间冲散了那些温柔的诱惑!
林辰猛地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不断变幻的幻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想起自己在雪地里站桩的十二个时辰,想起寒潭中淬炼的灵丝,想起铁剑长老那句“心若不动,妖邪自散”!
“我的道,我自己走!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林辰怒吼一声,将所有灵力注入锈剑,对着幻境中的重重人影,狠狠劈下!
“心剑·破!”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像劈开迷雾的阳光,瞬间撕裂了眼前的幻境!王虎、紫瑶、执事的身影像泡沫般破碎,识海的震荡渐渐平息,断剑残片的屏障重新变得稳固。
他喘着粗气,看向赵阔,心不由得一沉。
赵阔还在地上打滚,脸色扭曲,嘴里胡乱喊着:“我不是废物!我能行!师父!你看!我赢了!我是第一!”他的灵力紊乱得像团乱麻,识海的波动极其微弱,显然己经被幻境深度吞噬。
“赵阔!”林辰冲过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这就是你想要的‘第一’?!”
赵阔被打得偏过头,眼神却依旧涣散,嘴角甚至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赢了……我把林辰踩在脚下了……师父肯定会夸我……”
林辰的心沉到了谷底。赵阔的心魔比他深得多,执念也更重,普通的刺激根本无法唤醒他。
就在这时,石室尽头的身影动了。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与赵阔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加阴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他己经被自己的执念困住了,救不回来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杂灵根的废物。”
“你是谁?”林辰握紧锈剑,警惕地盯着那道身影。
“我是他的心魔,也是你的心魔。”身影笑道,身形一晃,竟变成了林辰的模样,只是那张脸充满了自卑和怨毒,“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害怕永远赶不上别人,害怕铁剑长老看错了人,害怕自己终究是个废物……”
“闭嘴!”林辰挥剑就斩!
“叮!”
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响声。林辰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震得他连连后退,虎口发麻。
“怎么?不敢面对吗?”心魔化作的林辰狞笑着逼近,“你以为筑基了就了不起了?杂灵根就是杂灵根,永远也比不上那些天纵奇才!你手里的锈剑,腕上的残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心魔的话像一把把尖刀,不断刺向林辰的痛处。识海的屏障再次出现裂痕,那些被压制的负面情绪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再次爆发。
林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锈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得不承认,心魔说的,正是他最深处的恐惧。
石室的红光越来越亮,石碑上的“心劫”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嘲笑着。
赵阔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他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再不醒来,恐怕真的会魂飞魄散。
林辰看着濒临崩溃的赵阔,又看着步步紧逼的“自己”,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绝望。
心劫之险,果然名不虚传。它不费一兵一卒,只靠勾起心底的妄念,就让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能撑过去吗?
林辰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因为他的身后,不仅有赵阔,还有铁剑长老的期望,有自己一路走来的汗水,更有那颗不甘平凡的剑心。
“来吧。”林辰抬起锈剑,剑尖首指心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就让我看看,是你的妄念厉害,还是我的剑心更硬!”
心魔化作的林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杂灵根的废物,能撑到什么时候!”
两道身影在红光弥漫的石室中瞬间碰撞在一起,剑光交错,激起漫天虚妄的碎片。
心劫之战,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林辰面对的,是最强大的敌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