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辰握着锈剑的手,指节绷得发白。眼前的“铁剑长老”,眉眼、皱纹、甚至说话时习惯性皱眉的弧度,都和他日日见到的师父一模一样。可那双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结了冰的寒潭,映不出半分往日的温和。
“师……师父?”林辰的声音干涩,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宁愿眼前是张牙舞爪的妖兽,是扭曲可怖的厉鬼,也不愿是这张熟悉的脸——因为妖兽厉鬼尚可挥剑斩之,可面对敬若父亲的师父,他的剑,怎么也抬不起来。
赵阔的脸色比刚才陷在幻境时更难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石碑上。铁剑长老不仅是林辰的师父,更是当年和他师父争夺“玄铁令”的对手,是他从小听到大的“标杆”与“阴影”。此刻这张脸带着诡异的笑,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怎么?不认识了?”“铁剑长老”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目光扫过林辰腕间的断剑残片,“辰儿,你可知,你这残片,是用多少修士的命换来的?”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
“裂穹剑碎于天陨之战,每块碎片都浸过玄铁真人的血,也浸过……争抢碎片的修士的血。”“铁剑长老”缓步走近,枯瘦的手指点向残片,“你以为这碎片帮你筑基,是好事?它在吸你的血,你的灵力,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也变成它的养料。”
断剑残片像是呼应他的话,突然传来一阵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探林辰的经脉。林辰的识海一阵翻涌,刚才稳固的屏障再次震颤——他从未想过,这视若珍宝的碎片,竟可能是“凶器”。
“师父不会说这种话!”林辰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锈剑微微抬起,“你是心魔!”
“哦?我不是你师父?”“铁剑长老”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正是《心剑录》,“那这本《心剑录》,是我亲手给你的吧?你可知,书里夹着的‘玄铁令’残角,是我当年从你赵师兄师父手里抢来的?”
他将《心剑录》扔到赵阔面前,书页散开,果然掉出一块暗黑色的残角,上面刻着半个“铁”字,正是玄铁令的印记!
赵阔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铁剑长老”,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师父的玄铁令……是你抢的?不是他自己失手碎的?”
这是赵阔师父临终前的遗憾,也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一首以为师父是技不如人失手碎了令牌,从未想过是被抢!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当外门长老?”“铁剑长老”笑得更冷,“你师父当年灵力比我强,可他心软,舍不得对我下死手,结果呢?令牌被抢,道心破碎,不到五十就坐化了……啧啧,真是可惜。”
“你胡说!”赵阔怒吼着挥剑就劈,剑光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我杀了你!”
“铛!”
“铁剑长老”只是抬手,用两指就夹住了他的剑刃,眼神冰冷如刀:“你师父心软,你也一样。这点恨意,连我一根头发都伤不了,还想报仇?”
他轻轻一甩,赵阔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石碑上,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的恨意渐渐被绝望取代——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报仇?
林辰看得心惊肉跳。这“铁剑长老”的心魔,不仅懂他们的软肋,还知道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旧事,用最残忍的方式,撕碎他们对“敬重”与“执念”的所有滤镜。
这才是心劫最恐怖的地方——它不仅造幻境,还“编真相”,用半真半假的旧事,搅乱你的认知,让你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辰儿,你看,”“铁剑长老”转头看向林辰,语气突然变得温和,像往常教他练剑时一样,“修行路上,哪有什么光明磊落?我抢令牌,你用吸血的碎片,赵阔靠师父的遗憾撑着……咱们都一样,都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罢了。”
他伸出手,像是要拍林辰的肩膀:“承认吧,你留着残片,不就是想靠它变强,超过那些嘲笑你杂灵根的人?这没什么丢人的,我教你怎么彻底炼化它,咱们师徒俩,一起去内门,把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都踩在脚下……”
温和的语气里,藏着最毒的诱惑。林辰的识海剧烈震荡,断剑残片的灼痛越来越强,仿佛真的在呼应“炼化”二字。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如果师父真的是这样呢?如果变强真的需要不择手段呢?
赵阔趴在地上,看着林辰动摇的眼神,想喊“别信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识海被“师父被抢令牌”的真相冲击,几乎要再次崩溃,心魔的低语在他耳边盘旋:“杀了他,为你师父报仇……”
石室的红光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比之前更浓郁,像粘稠的血,缓缓漫过地面,朝着两人的脚边蔓延。“心劫”石碑上的字迹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张嘴在低语,重复着那些最伤人的真相与谎言。
“铁剑长老”的手越来越近,指尖的阴影落在林辰的肩膀上,带着一股冰冷的吸力,像是要把他的道心彻底拖入深渊。
林辰的锈剑微微垂下,眼神里的坚定,正在一寸寸被怀疑蚕食。
他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坚守心中的师父?
他该挥剑斩向这张熟悉的脸,还是……伸手握住那只递来的手?
红光漫过了他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几乎要冻结他的筑基丹。
而赵阔的眼中,己渐渐燃起疯狂的杀意,他握着长剑的手,正在缓缓抬起,目标不是心魔,而是……林辰。
心劫的恐怖,才刚刚露出最狰狞的獠牙。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执念,更是被心魔扭曲的“真相”,和即将反目成仇的同伴。
石室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像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一切,都还未定。即将到来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