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包厢门在思思离开后,无声地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喧嚣。
包厢内的光线比走廊更加幽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王都璀璨如星河的夜景。一张宽大的丝绒沙发背对着门,只露出沙发顶端一截线条冷硬的后颈和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那只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昂贵的丝绒面料。
莱昂走到沙发旁,垂手而立,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殿下走了。”
沙发里的人没有回头,只是那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她认出了我。”莱昂陈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嗯。”一个单音节从沙发深处传来,低沉、微哑,带着一种独特的、如同上好天鹅绒摩擦的质感,正是薇薇安·斯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提到了最近的‘麻烦’,还有…期待与您的正式会面。”莱昂补充道,语气毫无波澜,只是精准地复述。
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进来,在薇薇搭着扶手的腕骨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那里戴着一块样式极其简洁、却透着冷冽机械美感的铂金腕表。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打破了沉寂。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W国最耀眼的珍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污泥里的石头了?”
莱昂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薇薇安微微侧过头。阴影中,只能看到她冷硬清晰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属于王宫的、灯火辉煌的方向,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洛林公国的蠢货要来了?”她突然问,话题跳跃得毫无征兆。
“是,下周抵达。公主殿下将代表王室出席晚宴。”莱昂回答得精准无比,显然对宫廷动向了如指掌。
“代表王室…”薇薇安低声重复了一遍,舌尖仿佛在品味着这几个字背后的深意。她抬起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指尖在冰冷的表盘上轻轻划过,动作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从容。“看来,我们的小珍珠…有点着急了?”
莱昂推了推眼镜:“她似乎想寻求某种…联系。在联姻的阴影落下之前。”
“联系?”薇薇安的声音里那丝嘲讽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她以为王室的金冠,能照亮星火的路?还是觉得…她能从我这把火里,借到点光?”她的指尖停在了表盘上某个刻度。
莱昂沉默着。他知道这不是需要他回答的问题。
薇薇安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属于思思·温莎的世界。她的眼神深处,不再是单纯的评估或算计,而是翻涌起更复杂的暗流——有对所谓“高贵”与“天真”的不屑,有对权力游戏本质的了然,还有一种…近乎捕食者般的、被意外闯入领地激起的兴趣。
她想起昨夜巷子里,那个赤着脚、狼狈不堪却又强装镇定的身影。那双湛蓝眼睛里燃烧的屈辱和…不甘的火焰。那火焰,此刻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再次灼烧过来。
“天真。”薇薇安最终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如同呓语,却带着千钧之力。
她收回目光,重新靠回沙发深处,整个人再次隐没在阴影里。那只敲击扶手的手指重新开始动作,嗒…嗒…嗒…节奏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韵律。
“莱昂。”
“在。”
“洛林那条铁路的专营权,”薇薇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和决断,“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最终方案放在我桌上。至于那些聒噪的虫子…”她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让他们叫。叫得越响,摔得越惨。”
“是。”莱昂微微躬身,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他明白,公主殿下的“期待”,在薇薇这里,远不如一条铁路专营权来得重要。而针对星火集团的舆论风暴?那不过是薇薇棋盘上,即将被碾碎的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包厢内重新陷入一片冰冷的寂静,只有薇薇安指尖敲击扶手的嗒嗒声,如同无声的倒计时,敲在无形的棋盘上。窗外,王都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这片被黑暗和绝对掌控力笼罩的方寸之地。而思思公主那枚珍珠发卡反射的微光,仿佛只是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归死寂,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