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桌子上七个蒸笼叠得老高，盘子里比脸都干净。
有个工人甚至用手指。
小心翼翼地把粘在盘子上的一点点蒸饺皮给揭下来，塞进了嘴里，一脸的满足。
“嗝……”
老张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感叹。
“舒坦！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蒸饺！”
“是啊，就是不知道下次啥时候能再来搓一顿了。”另一个工人有些发愁。
十块钱一笼，对他们来说，偶尔奢侈一下还行，天天吃可真吃不起。
陈汉走过来收拾桌子，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捐款箱。
里面还是空空如也，一毛钱都没有。
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望。
看来，想靠这个完成任务，还是太天真了。
他叹了口气，端着盘子转身走向后厨。
就在陈汉进后厨的一瞬间，老张冲其他几个工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迅速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
“咋样？我说得没错吧？小陈老板是个好人。”
“没错，看他那捐款箱，估计是想做点好事。”
“那咱们也不能没点表示啊！”
“对！咱们虽然穷，但不能没良心！”
老张拍板决定：“行！就这么定了！”
他掏出自己那破旧的钱包，从里面翻了半天，翻出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钞票。
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一张绿色的五十。
还有一张蓝色的二十。
这是他下半个月的生活费。
他咬了咬牙，把钱叠了叠，趁着陈汉还没出来。
快步走到柜台前，迅速地把钱塞进了那个红色的捐款箱里。
塞钱的动作很快，甚至有点做贼心虚的紧张。
其他五个工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没老张那么“大方”，但也都掏出了自己的心意。
十块的，二十的，皱巴巴的纸币，一个接一个地被塞进了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箱子里。
而这一切，又被马路对面的范志伟看了个正着。
他的大脑，宕机了。
手机“啪嗒”一下从手里滑落，差点摔在地上。
他看到了什么？
那帮“演员”，竟然在给“导演”塞钱？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哪有演员自掏腰包给剧组捐款的？
疯了吧！
范志伟死死地盯着那个捐款箱。
红的，绿的，蓝的……
“难道……他们不是托儿？”
“难道……这饺子，真的就那么好吃？”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范志志用力地摇着头。
……
与此同时，天使城广场。
夕阳红广场舞大赛的音乐震天响。
一群大爷大妈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正跟着节奏扭动着身躯，一个个神采飞扬。
牛大爷提着那五盒“天价”蒸饺，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了舞队的“队花”——王芳丽。
王芳丽今天穿了一身紧身的红色舞衣，身段妖娆，是全场的焦点。
“芳丽！”
牛大爷挤了过去，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蒸饺往前一递。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等会儿比赛，咱俩搭档，保准拿第一！”
王芳丽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还有那几个廉价的打包盒，好看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
她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
一个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老头。
正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冲她笑得一脸殷勤。
那是舞队的另一个追求者，老钱头。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牛大头！你可拉倒吧！”
王芳丽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生怕沾上牛大爷身上的“土气”。
“你看看人家老钱头，送的是玫瑰花！多浪漫！”
“你呢？提着一兜子蒸饺就来了？你是觉得我没吃过早饭还是怎么着？”
“土！太土了！”
“跟你搭档，我丢不起那个人！”
说完，王芳丽扭着腰，头也不回地朝着老钱头的方向走去。
牛大爷彻底石化了。
他的心，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他看着王芳丽接过老钱头的玫瑰花，笑得花枝乱颤，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他默默地走到广场角落的一个石凳上坐下，背影萧瑟，开始在地上画圈圈。
“不就是蒸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还不稀罕给你吃呢！”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干脆打开了其中一个打包盒。
这是三鲜馅。
瞬间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他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妈的！老子自己吃！撑死我自己！”
他恶狠狠地夹起一个蒸饺，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
牛大爷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瞪得溜圆。
鲜！
极致的鲜美！
Q弹的虾仁，脆爽的马蹄，还有嫩滑的肉馅，混合着浓郁的汤汁，在他的口腔里瞬间爆炸！
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哭了。
不是因为被王芳丽拒绝而伤心。
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个饥饿的年代。
那时候，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穷得揭不开锅。
为了让他活下去，母亲去挖草根，去扒树皮，煮成糊糊喂给他吃。
那苦涩的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口地咀嚼着嘴里的蒸饺。
“妈……”
“要是您当年……能吃上这么一个饺子……”
“该有多好啊……”
就在牛大爷哭得稀里哗啦，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响了起来。
“我说老牛，你一个大老爷们，躲这儿哭鼻子，像话吗？”
牛大爷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时髦碎花裙，烫着一头大波浪卷的大妈。
舞队的“时尚先锋”，赵艳芬。
赵艳芬没理会牛大爷的眼泪，而是使劲地抽了抽鼻子，眼睛发亮。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牛大爷腿上的打包盒里。
“哟！蒸饺啊！看着不错，给我尝一个！”
赵艳芬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牛大爷反应极快，一把将饭盒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她。
“不给！”
“这是我的！”
开玩笑！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自己还不够吃呢！
“嘿！你个老抠！”
赵艳芬被拒绝了，也不生气。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牛大爷那只没抱饭盒的手。
然后，她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
只见她夹着嗓子，用一种能让人骨头发酥的语气，软绵绵地开口了。
“牛哥哥~~”
“好哥哥~~”
“人家就想尝尝味道嘛~~给一个，就一个，好不好嘛~~”
牛大爷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电了一下，砰砰狂跳。
他这辈子，哪见过这阵仗！
王芳丽那是高冷女神，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赵艳芬，简首就是个勾魂的妖精！
牛大爷的老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的防线，在赵艳芬的撒娇攻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行……行行行！”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从另一个盒子里，颤颤巍巍地夹了一个玉米龙虾肉馅的，递给了赵艳芬。
“就……就一个啊！”
赵艳芬得逞地笑了起来，接过蒸饺，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嘴里。
她只是随便嚼了两下。
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刚才牛大爷如出一辙的，极度的震惊！
足足过了五秒钟。
赵艳芬猛地跳了起来，指着牛大爷手里的蒸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我的妈呀！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饺子！”
“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