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赵德坤那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油光发亮的脑门下，一双小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幸灾乐祸，像看垃圾一样扫视着苏陌。
“苏陌！还赖在这干嘛？” 赵德坤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砂纸摩擦，“不是通知你今天去后勤报到吗？档案室那边一堆灰等着你擦呢！怎么？还指望有奇迹发生，能留在招商办？醒醒吧！就你那招商成绩，三年抱个零蛋！简首是招商办的耻辱！赶紧收拾你的破烂滚蛋！别在这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看着都碍眼！”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陌脸上。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早到的同事，都低着头，假装忙碌，没人敢吭声，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苏陌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赵德坤那张写满刻薄和权力的脸。他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沮丧，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他甚至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却让赵德坤莫名觉得有些刺眼的弧度。
“赵主任，” 苏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调岗通知，我收到了。不过，在正式办理手续前，我还是招商办的人。我的办公位，暂时还是我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德坤身后那几个探头探脑、脸上带着讥诮的“心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至于占着茅坑不拉屎……呵，总比某些人，占着茅坑还往里面扔炸弹，把整个厕所都炸臭了的强。”
“你！” 赵德坤被这绵里藏针的话气得脸皮发紫，指着苏陌的手指都在哆嗦，“反了你了！你……”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座机铃声猛地响起，粗暴地打断了赵德坤的咆哮。
靠近门口的一个年轻科员下意识地接起电话：“喂？临江县招商办……找谁？苏陌？”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风暴中心的苏陌，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赵德坤，声音有些迟疑，“……苏陌现在……”
“电话给我。” 苏陌站起身，平静地走过去，首接从那科员手里拿过了听筒。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让那科员下意识地松了手。
“喂，我是苏陌。” 苏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陈峰！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是在吼叫：
“苏陌！钱！钱到了！美金！真他妈的到账了！二十万！美金！一百二十多万人民币！真金白银！打进那个被冻结的账户了！”
陈峰的吼声太大，连站在旁边的赵德坤和几个竖起耳朵的科员都隐约听到了“美金”、“到账”、“一百多万”这几个关键词！赵德坤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和难以置信。
苏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只是平静地问：“然后呢？法院那边？”
“神了！苏陌！你他妈真是神了！” 陈峰激动得语无伦次，“法院！执行局那帮人！那个姓王的执行法官！脸都绿了！你是没看见！他们电脑上那个账户余额，从大大的红字‘0.00’，叮一下！首接跳出来一串数字！$200,000.00！美金符号！后面好几个零！那帮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场就傻在那了！”
陈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得更高，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疯狂快意：
“那个王法官，刚才还拍桌子让我老实点配合！现在，他对着电脑屏幕，说话都结巴了！一个劲儿问我这钱哪来的！是不是转移资产！我说是正经外贸订单定金！中东客户打来的！买老子煤气罐的！他们查！随便查！汇款路径清清楚楚！国际贸易！哈哈哈哈哈！那脸色，跟吃了屎一样！爽！太他妈爽了！”
“嗯。” 苏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脸色变幻不定、惊疑不定的赵德坤，以及那几个同样目瞪口呆、脸上讥诮凝固的科员。他对着话筒，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
“知道了。账户解冻需要时间，走程序。钱暂时动不了，但债主和法院，暂时不敢动你了。稳住。”
“现在，立刻回厂。按我昨晚说的，召集工人，特别是焊工老师傅。”
“钱的事，等我处理。厂子，给我动起来。”
“记住，我要的，是绝对的——”
“结！实！”
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赵德坤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震惊、狐疑和一种被无形耳光抽中的难堪。一百二十多万？美金？外贸订单？买陈峰那破厂子的煤气罐？还是中东客户？这……这怎么可能？！苏陌这个招商“吉祥物”，怎么可能招来这种生意？！
苏陌仿佛没看到赵德坤那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随手将听筒放回座机。他拿起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的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依旧堵在门口、脸色青红交错的赵德坤，嘴角那抹浅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带着一丝冰冷的、不易察觉的嘲讽。
“赵主任，” 苏陌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档案室，我暂时不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一张张写满惊愕和探究的脸，最后定格在赵德坤那张油光发亮、此刻却精彩纷呈的脸上。
“因为，” 苏陌的声音清晰而笃定，如同宣判，“我的‘茅坑’，好像开始有动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