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吏的宰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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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起青阳夜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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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小县吏的宰辅之路
作者:
东方海璘
本章字数:
7024
更新时间:
2025-07-08

我把阿九叫到后院的时候,晨雾还没散净。

他蹲在老槐树下,光脚踩着青石板,脚趾头在晨露里蜷成小萝卜——这孩子才十三岁,去年冬天在城隍庙偷我干粮被抓,我没送官,倒塞了半块炊饼给他。

现在他的破棉袄洗得发白,左襟还别着我给的铜哨,说是比糖葫芦金贵。

“去松风楼。”我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他后颈,“要装得像跟茶客吹牛,就说陈典史昨儿夜里翻旧档,翻出封李成贵写的密信。”

阿九眼睛亮起来,喉结动了动:“裴氏那档子?”

“聪明。”我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糖,塞进他冻红的手里,“信里写裴家三少当年强占民田的事,还盖着州府大印。

你得说——“我顿了顿,盯着他睫毛上的雾珠,”说得支支吾吾,像怕被人听见,又像憋不住话。“

阿九把糖含在嘴里,腮帮鼓成小馒头:“要是赵德禄的人来问?”

“你就咬着嘴唇摇头,说陈典史把信锁在签押房檀木匣里,钥匙挂裤腰上。”我扯了扯自己腰间的铜钥匙串,金属碰撞声脆得像冰棱子,“然后等他们塞银子,你就说...明晚戌时,城南客栈西厢房。”

阿九突然抓住我袖口,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儿帮我抄文书的墨渍:“要是他们打我?”

“李七带着西个狱卒蹲在房梁上。”我拍了拍他手背,“你喊‘茶凉了’,他们就掀瓦下来。”

阿九走后,我站在廊下看他蹦跳着出了县衙。

晨雾里他的破棉袄一颠一颠,像朵开在泥里的小喇叭花——这孩子该换身新衣裳了,等赵德禄的银子充了公,让王夫人的绣娘裁两身。

第二日午后,李七晃着酒葫芦来签押房:“典史,松风楼的刘掌柜说,赵主簿的书童阿福今儿去了三回,蹲在阿九旁边听戏似的。”

我放下朱笔,案头的《青阳县志》被风掀开,正好翻到“裴氏田产”那页——二十年前裴家老太爷用二十车粮食换了三十顷良田,契纸上按的是个叫“张二狗”的手印,可张二狗早就在那年冬天饿死了。

“把大牢里那套旧枷锁擦干净。”我摸出块碎银丢给李七,“再让厨房炖锅姜茶,夜里凉。”

戌时三刻,城南客栈西厢房的窗户纸泛着昏黄。

我蹲在房顶上,瓦棱硌得膝盖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狠辣属性+15的好处,就是连檐角铜铃的轻响都能数清。

窗内传来阿九的抽噎:“真就五两?

我要是被陈典史发现...要挨板子的。“

“再加五两。”是个沙哑的男声,带着常年抽旱烟的齁味,“你把信往窗台上一放,拿了银子就走。”

我捏了捏腰间的铜哨——这是和李七约定的暗号。

“那...那我去拿信。”阿九的脚步声往门口挪,“您可别骗我。”

“小崽子啰嗦。”男声骂了句,接着是银锭砸在木桌上的闷响,“赶紧的。”

我盯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那男人背对着窗,手按在腰间——该是带了刀。

李七说赵德禄的心腹周八,杀人前总爱摸刀鞘。

阿九的手刚搭上门闩,我对着屋檐下的铜铃吹了声哨。

“茶凉了!”阿九突然尖着嗓子喊,同时猛地撞开房门。

头顶瓦片哗啦作响,李七带着西个狱卒从房梁上跳下来,腰刀出鞘的寒光划破夜色。

周八转身要跑,被李七一锁链套住脚踝,摔得撞翻了桌子,银锭滚得满地都是。

“赵主簿派你来的?”我踩着门槛进去,靴底碾碎块碎银。

周八的刀掉在脚边,刀刃上还沾着半块桂花糖——和我给阿九的那种一样。

周八额头撞在桌角,血顺着眉骨往下淌:“陈...陈典史,小的就是...就是来买茶叶的...”

“茶叶?”我弯腰捡起他怀里的布包,打开来是叠得方正的五十两银票,“青阳县的茶叶这么金贵?”

阿九缩在我身后,突然拽了拽我袖子:“典史,他方才说‘赵爷说了,裴家的事不能再翻’。”

周八的脸瞬间煞白,像被人抽干了血。

李七蹲下来,用刀背敲他膝盖:“裴家?

哪个裴家?

青阳县就剩裴老夫人那支,难不成是州府的裴氏?“

我没说话,盯着周八脖颈跳动的青筋——这就是我要的。

王知县上个月还说“裴氏是世族,查旧案要谨慎”,可现在赵德禄自己跳出来,硬把裴氏和旧案捆在一块儿。

后半夜回县衙时,王知远的签押房还亮着灯。

我站在院门口,看见窗纸上他的影子来回走动,像困在笼子里的鹰。

李七搓了搓手:“典史,要把周八送大牢?”

“送。”我摸出钥匙串,把银票和周八的供状锁进檀木匣,“明儿早衙,让王知县看看,这五十两银子上,可还沾着赵主簿的指纹。”

风突然大了,吹得院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我抬头看天,东边己经泛起鱼肚白——该来的,总要来了。

我站在公堂东侧的廊下,袖中指尖抵着檀木匣的铜锁,能摸到上面还带着昨夜体温的凹痕——那是周八供状上按的血手印,混着赵德禄私印的墨渍。

卯时三刻的梆子刚响,王知远的官靴声就碾着青砖来了。

他青黑着脸,官服下摆沾着星点墨迹,想来是连夜看了我送去的证物。

公堂上的惊堂木“砰”地砸下时,赵德禄正捧着茶盏往嘴边送,手一抖,半盏冷茶全泼在靛青圆领上。

“赵主簿。”王知远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周八昨夜在城南客栈做什么?”

赵德禄喉头动了动,油光水滑的八字须跟着颤:“大人明鉴,周八是小的家仆,许是...许是他自个儿贪嘴溜出去买酒——”

“买酒需要带五十两银票?”我往前走了半步,把檀木匣“咔嗒”搁在公案上,“还特意问阿九要裴家旧契?”

赵德禄的目光扫过匣中露出的半张银票,额角青筋跳得比堂下更鼓。

他突然拔高声音:“陈典史!

你指使个小叫花子设局,这算什么证据?“

“小叫花子?”我从袖中抖出阿九的证词,墨迹未干的纸页在风里簌簌响,“阿九说,周八提了三回’赵爷交代裴家的事不能翻‘。

赵主簿,您这赵爷当得倒是亲切。“

公堂外突然传来骚动。

我侧头望去,是李七带着两个狱卒押着周八进来。

这汉子昨夜还硬撑着嘴硬,此刻额角的伤结了黑痂,见着赵德禄就像见了亲爹,“扑通”跪下来:“赵爷救我!

小的按您说的去拿契,可那小叫花子...那小叫花子...“

“住嘴!”赵德禄踉跄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茶案。

青瓷碎片溅到我脚边,他脸上的肥肉首颤,“王大人,这定是陈典史栽赃!

他不过代理典史,凭什么越权审案?“

王知远突然拍了惊堂木。

这一下震得我耳膜发疼,赵德禄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凭本县的印。”王知远从袖中摸出火漆未干的文书,“昨夜陈典史呈来周八的供状、客栈的人证,还有裴氏旧契的线索——”他顿了顿,目光像刀似的剜向赵德禄,“本县倒要问问,你一个主簿,为何三番两次阻挠旧案查访?”

赵德禄的膝盖慢慢弯了下去。

他原本梳得油亮的发髻散了几缕,汗水顺着后颈淌进衣领:“大人...小的知错。

小的就是怕...怕翻旧案惹恼裴家...“

“怕裴家?”王知远冷笑一声,“你怕的是裴家查旧案时,查到你自己头上吧?”他抓起案上的朱笔,笔尖在“暂停赵德禄主簿事务”的公文上悬了片刻,“即日起,赵德禄暂离主簿之位,由陈典史暂代文书、户籍诸事。”

我垂着眼,看着自己靴底碾过一片茶渍。

赵德禄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似的灌进耳朵,我能听见他指甲抠进青砖缝的“吱呀”响——这老狐狸终于松了爪牙。

“大人。”我突然开口,等王知远抬眼时才继续,“旧案之所以难查,多因文书易改、案卷无凭。

小的想请大人允准,设’案卷副本归档制度‘:凡县中田契、税册、讼状,皆誊抄副本,分存县衙东阁与西库。“我摸出早备好的章程,”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想改文书...也得改两份。“

王知远接过章程的手顿了顿。

他盯着“副本”二字看了半刻,突然笑了:“陈典史,你这是要给青阳县的案卷上两把锁。”他提起朱笔在章程上画了个圈,“准了。

明日便让书吏们开始誊抄。“

赵德禄猛地抬头,眼里像淬了毒:“大人!这制度劳民伤财——”

“本县觉得甚好。”王知远把朱笔往笔山一插,“退堂。”

公堂外的日头正毒。

我站在阶上看赵德禄被衙役架着往外走,他踉跄时撞翻了堂前的石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官靴。

李七凑过来,酒气里混着笑:“典史,这老东西往后要查点什么,可都得经您的手了。”

“急什么。”我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金属凉意透过棉袍渗进皮肉,“他的爪牙还没拔干净。”

夜里掌灯时分,文书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

我坐在案前,烛火将旧契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那是李成贵的笔迹,墨迹里浸着当年的墨香,却藏着裴家强占民田的毒。

“你们要来了吗?”我对着契上的朱红官印轻声说。

指尖划过“张二狗”的指模,那是用死了半年的人的手印按的——裴家的手段,和赵德禄一般脏。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我刚要收契,李七的声音从门外挤进来:“典史,门房说州府送了急文,说是...说是巡按御史要下来巡视赋税徭役。”

我捏着契的手紧了紧。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裴”字的最后一笔烧出个焦痕——很好,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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